忆江照舟

在我的印象中，他的主体形式就是慷慨大方富有正义感。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被死神所选中，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他在二十一世纪刚刚冒出笋尖的时候，就草草地离开了人世。至今已有十二个年头，常听老人们说起生死轮回。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如此说来那么他也只差六个年头了。
我是在今年清明节回去看望他父母的，两位老人身体状况都很好，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也比较愉快。可是当我提及”江照舟”三个字的时候，两位老人的眼角便开始泛红。然后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向我讲述起江照舟儿时的点点滴滴。同时也越哭越激烈，最后演化成他们两位老人唱对台戏。我害怕情况会失控，便急忙转移了话题，他们这才被我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十二年过去了两位老人还是没能够走出这段阴霾。至此，我也不敢再在二位老人面前提起他了。
江照舟是我最要好的几个朋友之一，想起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其实我是略带悔意的，记得以前我动不动就抱怨着对他说：“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只草草地离开了人世。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是被我给咒死的，所以我一想起他我心中的内疚总是大过于情感的悲伤。记得有一次，家里吃猪肝，我突然之间就潸然泪下。妻子搞不清楚缘由，以为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到我了，便一直在旁边哄我开心。其实我是想起来江照舟，因为他是死于肝病的。总之，从那以后我家就再也没吃过猪肝了。
江照舟为人很好，经常喜欢在我面前装男子汉。我每一次受到委屈时，他都会用他那厚实的手掌拍击我的肩膀，然后用他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嘛”的口头禅对我进行安慰。因此，当我听到他去世的噩耗时，我并没有哭泣，因为我不希望他在生被病魔所折磨，死了还要为我这个稚气未脱的兄弟担心。尽管眼泪没有流出来，但我可以感觉到，它们就聚集在我的眼眶泪。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放它们自由，让它们放肆的在我的面颊上驰骋。我独自来到江照舟的墓前，发现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那么的陌生。我蹲下身子烧了些纸钱给他，然后在地上撒了一整瓶啤酒。因为照舟生前最讨厌喝白酒，所以我打破了当地以白酒来祭奠死者的习俗。我想这应该是他这十二年来第一次喝上心爱的啤酒吧！一系列的仪式完成之后，我缓缓地迈动着步子，抬头向远方走去。面对一览无余的风光，呈现在我眼前的，更多的只是悲伤。这时，我才不由得体会到杜甫笔下那“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之意境。我向远方高声呼喊，以便于释放我此时五味俱全的心灵。呼声越来越大，从这座山峰传到了那座山峰，如果没有损耗的话，我相信这声音能传到天堂，能传入江照舟的耳中。
我转身时，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不知何时，伯母已悄然来到我的身后，只见她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年近古稀的她在微风中显得格外瘦弱，一头白发见证了她一世的坎坷。而本应享受天伦之乐的她此时却饱受着丧子之痛。
由于担心他那瘦弱的身子，我急忙跑过去安慰道：“你看，他现在在天堂该是多么快乐啊，如果他知道你此刻还在为他伤心他该多么难受啊！”伯母开始小声抽噎起来,然后在我怀中默默的哭泣着，那一刻我也哭了。就这样，我们两个位面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
太阳在天空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巨弧，此刻已是下午四点。我拒绝了留宿的请求，因为我想让这片因我的到来而打破了以往宁静生活的土地恢复他原有的宁静。此番到来我扰乱了许多人的生活次序，我如同乌鸦一般将悲伤带到了这片土地上来，对于此事，我是颇感内疚的。
我发动了引擎，汽车缓缓驶向远方。我终究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因为我担心我会舍不得离去，从而给这家饱受风霜的人家带去更大的痛苦。
汽车越驶越远，此刻的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