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如风

一缕春风吹尽了南山北坡沉积了一冬的残雪，初春的雾霭中挥别了又一个令人难忘的流年。站在年末岁首的边缘，站在历史与未来的临界，告别已然走过的岁月，走向等待我的又一个明天。四十四年的风风雨雨于昨天给我画上了一个扁扁的圈，四十五岁的起始我竟然在沉睡中走向了始点。屈指算来，睁着眼在这个令我尴尬、令我酸楚的世界已然活过了一万六千多个日日夜夜。四十多个难以忘怀的生日，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和太多、太多的黯然。
也许每个人的童年都有可供令人一辈子回味的趣事，这趣事里一个重要的内容可能是生日留下的印痕。儿时的我在一年中期盼的日子大抵有两个，一个是除夕，一个是生日。我的生日恰巧是刚刚过完春节的正月下旬，每年的正月十五放完送走新年的灯节挂鞭，我便掐着指头计算着离灯节不远的生日。生日，我除了能饱餐一顿雪白的面条之外，还能照例得到父亲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永远忘不了一九七六年我九岁的生日。那是一个清苦的年代，生日那天早上，奶奶早早的把为我藏起来的一碗小麦面从装衣服的柜子里拿出来。刹那间，厨房的案板上传出了奶奶擀面条时擀面杖和案板碰撞时发出的有着音乐韵律般的悦耳声响，想想一会儿就可以吃上那让人馋涎欲滴的小麦面条时，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静静的坐在厨房的门槛上，等着奶奶正在为我做的生日长寿面。
不一会儿爸爸回来了，等他看见奶奶已经擀好待切的很小一块小麦面时，爸爸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妈，您怎么擀了这么一点面呢？一大家子人呢，这够谁吃啊？”。
“俊儿今天生日，这是我特意为他一个人做的长寿面，不是大家的饭。”奶奶一边给炉子里添着柴火，一边给爸爸说道。
“妈，给您说过多少次了，别给孩子从小养成这种享受特殊的习惯，您说这五、六个孩子呢，难道让俊儿一个吃，让其他几个孩子都眼睁睁的看着吗？”爸爸的情绪似乎激动了起来。
“那不归我管！我只认俊儿是我的亲孙子，我就要对他特殊了，你能怎么着？”奶奶听爸爸加重语气说的话后，也不依不饶回敬着爸爸的责备。
“唉……！”爸爸无可奈何的看着奶奶自顾自做饭的身影，竟一时语塞了。
“妈，您去歇着吧，我来做。”没有注意，跟爸爸一起出去的妈妈也回来了。
“忙你的吧，就俊儿的一碗面，这个简单，我能做。”奶奶坚守着她的初衷，不让妈妈插手做饭。
“不能这么做！必须大家一块儿吃！！”爸爸见奶奶没有退让的意思，几乎吼出了这句话。
“啪！”奶奶手中的一个碗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圈碎片。
气急的奶奶一把拉住我的手，朝门外走去。
长这么大，四十多个生日几乎全是在家里过的，只有九岁那年的生日我是跟着奶奶在二伯家过的。奶奶带着我住在二伯家，直到半个月后开学时，我和奶奶才被爸爸请回了家。
三十多年过去了，奶奶走了，爸爸也走了，于记忆中的好多事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淡忘。然而有些事却仍旧历历在目，恍如昨天一般的深刻在记忆的深处。流年如风，吹走的是半辈子生命的的烟尘，留下的是生命中那些永难磨灭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