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端午

一
从前在兰溪的时候，总会有很多粽子。大的，小的，甜的，咸的。我喜欢吃咸肉粽子。青香的竹叶，糯糯的粽子，软软的肥肉被煮得比果冻还嫩，咬一口会便化成了油水。
兰溪有山有水有桥有洲。端午节的时候吃杏子，吃杨梅。深红色的杨梅，酸酸的，甜甜地，母亲总是用它来泡酒，再洒上几勺白糖。馋嘴的我们，总是等不到泡好，就会用手去拑酒中的杨梅。
那时我上小学，妹妹比我小四岁。我小时候很野，妹妹却是乖巧的。我的学习很差，四处游荡。妹妹却很安份。有时我会带着她玩，那时大院里有许多孩子。
那时候父母亲总是很忙，以至也很放心让十一二岁的我带着妹妹到处玩。我们一起去中洲公园玩，那是一个很小的洲，在洲上建成了公园，也有儿童乐园。我带妹妹一起去那儿玩。回来的时候妹妹玩累了，说是走不动了。非要做船。那时我差不多十一二岁，妹妹七八岁。她吵着要坐船，我用剩下的五分钱把她送到船上，身上已经没有我搭船的钱了。船马上就要开了。我让船夫照顾好妹妹，船没有开，我就拼命地向前跑。爬楼梯，跑上桥，跑下桥，跑到船泊的地方。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妹妹地船也快靠岸边了。我把妹妹接下船，和她一起走上街。
街上那时副食品都是靠票证供应的，但是兰溪那时也是热闹的。人来人往，路边有人呟喝着卖糖人。五颜六色的糖人，还有糖熬成的褐色的糖人。糖人插在一根靠近顶站用稻草圈成的木根上。一群孩子围观着，渴望着。妹妹也停下脚步。她吵着要那个糖人。最后的五分钱都被她搭船用去了，还哭着要糖人不肯走，被我骂着拖回了家。
妹妹已经嫁到遥远的地方，只是过年才会回来。妹妹比我懂事，比我随和。不像是我和任何都不亲近。她总和母亲有通不完的电话，每次回来都带了许多礼物。妹妹和婆婆在一起住，哪能像和母亲在一起那样无拘无束。母亲有时念起妹妹会眼角湿润。幸好，她的家庭是幸福的，这能让我感到一些安慰。妹妹比我聪明，她的人生会是很美满的。
又是一年端午了，妹妹，我做了许多粽子，可是没有办法捎给你。只有你一个人说我是是心灵手巧，你总是我做的面食好吃得不得了。下次回来，我还做你吃，好吗？
二
写过一些缠缠绵绵的字句，编过一些情感纠结的故事。生活中的我其实是一个感情比较简单的人，中学时只是停留在暗恋暇想的空间里。所有浪漫的故事都在小说和电影里演绎着。
我只谈过一次恋爱，那时看多了琼瑶的书，总把自己幻想着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多年后再回首才发觉这就像唐诘诃德把转动的风车当做假想敌一样。有真有假，有勇敢有懦弱。再回首时，已是在读别人的故事了，不悲不喜，不怨不怒。
那年离校的最后一天也是端午节，树上结着小小的毛茸茸的桃子。那时尚未走出校门，对世界充满着好奇和憧憬。不堪回首的往事，人生不像小说是可以任意删去情节的，曾经走过的足迹，就像是一道道刀割后的印迹留在心头。不想回首，回首时仿佛是撕开结痂的伤心，依旧会是鲜血淋漓。才知道有些人不值得去付出，有些人不齿去诉说，有些故事就像是被盖上陈年的邮戳就让它背负着沉沉地灰尘蜷缩在历史的长河里吧。
三
还记得工作之后的那个端午节是在离城三十里的小镇上度过的。每逢过节，站里总会有好吃的菜。站里的站长和副站长都是持家做日子的能手。那时他们都还年轻，二十多岁，烧得一手好菜。
邻隔的老人中午把站里的男人请到家里喝酒了，顺便送来了黄黄的杏子。一大清早，站长就让人去镇长上把了艾叶插在每个人门前。
门前塘里的水青青的，还有鱼儿在游。刚刚插不久的柳枝冒出了新芽。下午没有生意，我拿起了笛子坐在屋角吹。站长让我到办公室里去坐着。
那时的站长，是高大的，很少和我说话。他看着我成长，他会轻描淡写地说：“会好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那时的他很成熟。
不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顶撞我几句。像一只刺猬一样让人无法靠近。我还记得那些年他对我的关照。所以我一直都想对他好一些。他也是现实生活中随了家人之外，我最熟悉的一个人了。他和他妻子的感情很好，很让我羡慕。
他也常常以一种冷酷无情的方式，让我理性地去面对工作和生活。
四
三年前的端午我找不到你了，那种痛不欲生的痛现在还触目惊心。我怕了，真的怕了。感情便如泼出去的水一样，覆水难收。于是不再敢多走一步路，不再敢多说一句话。总是刻意地保持着与人的距离。没有得到便不会再有失去的疼痛。
一直要感谢三年前的那个教导员，他是一个好人。是他给了我别人的号码，让我一步一步地找寻到你。曾经有过继续的梦想，但是一切都变了。思想环游了整个世界，却发觉脚步还没有迈出大门一步。你我原本也是陌生的。你早就已经改了通往你心灵的密码，我在围墙外朝你张望。墙太高太厚了，墙内早已是繁花满树，果香飘满枝头。
还记那一个一个对月遥望的夜晚，还记那一声声没有回音我呼唤。你终于有了你的城堡宫殿，我该为你感到高兴。可不知为什么眼角会湿润。没有得到过就不能算是失去。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除了那些抄在笔记本里零乱的留言。
我的世界又归于平静，庭院里早已是野草荒芜。长长的野草，抹去了你来过的痕迹。人生的道路并不都是我们选择的，交错横生的路口一个接着一个。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等到白发满头的时候，我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给过我很多留言；等到额头爬满皱纹的时候，我一定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给过一片月光，一首歌曲，一个没有来得及播放就结束的电影。我会记得这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的名字叫：维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