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

一阵风过，树叶飘零，秋天说到就到。
江南秋天的来势是有些生猛的，刚刚还是酷暑，身上的汗还没干，顿时就感觉到凉爽，树上的蝉忽然间噤声，柳条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生气，阳光也温柔了许多。那便是秋天了。
这几天心里有些郁闷。晚上，坐在办公楼后面池塘的一隅，安静的想些平日里难以梳理的心情。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颇似一只失神的眼，毫无灵气的探出房顶。借着朦胧的月色，身边的一朵月季隐约开着，却没有了夏季时的那般艳丽了。远处的灯火清淡地投在水面上，轻轻闪着波光，一漾一漾的。池塘里的鲫鱼许是被白日来往的喧嚣吵得厌烦了，趁着这月夜的宁静，探出阔嘴，悠闲的吐着水泡，一个一个的水泡吐出水面后，噗噗地破灭。我的一声咳嗽，惊扰了那享受月色的鱼儿，一阵激灵，忽而沉入水中，激起阵阵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那投在水面的灯火及月影便支离破碎的快速晃动起来。
恰好是阴历七月十五，月已圆，如一只质地劣质的白瓷盘，很散文的挂在天上，不时，偶有一抹薄薄的云，纱般飘来，隐隐约约罩在那白瓷盘上，月也乐得借此羞涩一回，权当是被云儿轻薄了。在一个地方坐久了，于是换了一个角度，仍是坐在石凳上。抬眼看时，那轻纱也已散去，月亮清清白白地回到水面，水中月竟然比天上月更加明净，相互对影着，倒也赋有一些格外的情趣。
池塘边的墙上，攀着些凌霄。那些花我在白天是常常见着的，红色，喇叭状的，一管一管从绿色的藤蔓上探出来，开得有些夸张。我记得凌霄花似乎已经开了许多日，老是那个样子，好象不忍凋谢似的。花不多，就那么几管，却开得很坚持。这个月夜，是看不见花的，看得见的只是黑糊糊的藤蔓，逆着月光，无声的趴在墙上，风一来，有蔓尖在轻舞。
池塘中央有座假山，假山上立着一间高不过尺的亭子，白日里是可以见得到，此时，我已经忘记亭子精确的方位了。假山周边有些喷泉，平日很少用，但我记得节日一般都会开着，雾状的水汇在一起，跌下来，砸在假山上，哗哗流淌，回到池塘里。假山长满了墨绿的胎藓，若是有水，那些石头也会闪着亮光。假山沉默的蹲在月色里，好像睡着了似的。
月色越来越浓，周遭的云已经褪去，只有一两颗星星在附近黯淡的闪着，无声的点缀着这般月色。我一个人安静的抽着烟，明明灭灭的想些心事，那烟雾借着月色，袅袅散开，不知道飘向什么地方去了。远处马路上的车，还在奔突着，零零星星的，声音由远处来，再向远处去。身外的喧嚣与我无关，我只独享这无边的月夜和少有的宁静。
我有晚睡的习惯。许多年了，一直如此，特别是有月色的夜晚，或是靠在床头，看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撒在床前。或是独坐阳台，俯视阳台下朦胧的风景，任由月光披满双肩。当然，我也会在院子里，与月色一道，很闲适的散步。在月光下，感觉这个世界真的是纯净如水，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被过滤掉了。
今晚池塘的这般景致归我独享，不知哪处草丛中秋虫的呢喃也是归我独享。忽然有些诧异，为何平日里总在眼前的池塘，却没有看出美来，许是环境和心境不同罢。今晚，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池塘也是美的。
不远处谁家孩子的哭闹隐约而至，大人发出梦呓般的安慰。夜风还在徐徐轻着，淌着，渐渐的身上有些凉意，于是便觉得该回屋睡觉。这一晚，我会睡得很香甜的。
其时，夜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