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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小盼儿真的很傻,傻得让人流泪。他是我的西邻,我叫他哥,五十七岁了,长得很魁梧。他傻,听说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得脑膜炎留下的后遗症,要不,他浓眉大眼,很帅的,村里人都这么说。他一天一天的也不在家,每天晚上很
小盼儿真的很傻,傻得让人流泪。
他是我的西邻,我叫他哥,五十七岁了,长得很魁梧。他傻,听说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得脑膜炎留下的后遗症,要不,他浓眉大眼,很帅的,村里人都这么说。
他一天一天的也不在家,每天晚上很晚很晚才回来,回到家人给他预备的那一间小茅草屋里,早晨起来什么时候出去的,知道的人就寥寥无几了,有起早上班的人说在去十里以外小镇的公路上经常看到他,走得很快。他的那间小屋里只有一条仅能容得下他的小土炕,土炕的一头是另一间屋的灶台,冬天做饭可以给他取暖,上面只有一条辨不清模样的破棉被,每天晚上他就和衣蜷缩在里面,一年四季都是那样,有时冬天他还不在里面睡觉,一个人跑到村中小破庙里的角落里过夜,据说有一只小狗夜里经常去陪伴他。他的形象说简单一点,就是街上的流浪汉。
他傻,但他一点也不办别人讨厌的事。每晚回到家后,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掀起给他盖着饭的锅盖,不管有菜没菜,自己就站在一旁狼吞虎咽地打发自己的饥饿。在外乡流浪,他宁愿蹲在路旁捡拾一些烂水果,也不在人家果园的树上摘一颗,遇到好心人有时就端一碗饭食给他,每次他总是“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接到自己的手里。碰到村中有人家办喜事,他总是离得远远的,人们都心疼他,就和别人一样,递给他两个馒头和两碗大锅菜,让他慢慢吃,让他享享口福。
他在公路上总捡拾一些破七烂八的东西,带回来,也不拿回家,随便放在一家的某个地方,人们见到后,准知道是他来过,只能是嘿嘿一笑,偶尔碰到他,问他干什么,他也是“嘿嘿”一笑:“都是自家人们”,弄得人哭笑不得。有的时候你和他走个顶死头,他就会对你说:“我才从石家庄下班回来”,也可能冷不丁地说:“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让公安局抓走了”,啼笑皆非,时间长了,习惯了,他的话人们也就当成了耳旁风。
其实真正从心里关心他的也就是他娘,他的娘也不是很精明,但还不傻,整天也不知道干净的。一到冬天,她就把她新做的棉衣棉裤给他,他不穿,就在一边放着,她看着他,也没办法,就在一旁叨叨,一会就走了。天一大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主动换上了娘拿来的衣服,走在街上,人们一看他,他就是嘿嘿地笑着,人们问他:“盼儿,谁给做的衣服,暖和吗?”
“俺娘呗,暖和。”然后又嘿嘿的笑几声。
可是换上之后,就不知道这一身衣服什么时候换掉了。该换的时候,他娘就又叨叨,还是那样,就不管他,就走了。
他整天地骂他爹他娘,是因为他爹有时打他,但很少,可他很怕。他娘整天念叨他,他嫌烦。
今年冬天的一个中午,他娘死了,他的弟兄们都守在灵前,他也从外面回来了,管事儿的乡亲就对他说:“盼儿,没有你娘了,今天就别出去了,守一会你娘吧?”
他怔了一下,“嗯”了一声,就默默地走到了屋里。
他在娘的灵前停了一下,走到灵床前,轻轻地掀了一下蒙着娘的那块布,看了娘一眼,然后又轻轻地放下,转身点着了一叠烧纸,默默地走到娘的一头,蹲了下来,别的人都大声地哭泣着,他在那儿呆视着,眼里噙满了泪花,抽搐着,任凭眼泪独自流淌,乡亲们见到后也都愣了一下,也随即跟着他流出了眼泪。
晚上,他走到他爹在的屋里,和爹说了一句:“爹,天怪冷,盖暖和点。”他爹吃力地看着他,使劲答应了一声,两行浊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流在自己的枕头上,洇湿了一片。他在桌子上拿起一面镜子和一把剪刀,嘴里咕弄着:“头发太长了,胡子也太长了,别人看了,不好看,我剪短点。”
说完,自己就剪了起来,尽管剪得不成样子,第二天还是让人们留下了欢快的心痛。他的家人说,几十年来从来没听到过他这样说话,也没听到过他说这样的话。
要给他娘出殡了,很多人都不敢问他参加不参加,怕他闹脾气,可当一个有辈份的人问他时,他却说:“怎么能不去呢?俺娘走了,我得去送送啊。”于是就走到了奔丧队伍的最后面,向人们要了一根哭丧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刺骨的寒风裹着送丧的人群,也裹着小盼儿异样的哭声,让人倍加寒噤。
“他娘走了,把他的病也带走了。”人们都这么说。
但愿!

为他祈福!
为了一切像他这样的人!
为了世上所有的人!
在这一个特殊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