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那棵白菜

准确的说，那棵菜虽然归属于院子，其实根是贴在墙上的。
起初，谁也没有留意到它的存在。
腊月里，大哥在院子靠墙的地方用红砖砌了一个土灶。用来蒸、煮、炸、卤鱼糕、丸子、春卷等等年货。大姐坐在灶边负责添柴禾。土灶已经被烧得热气腾腾，蒸笼里鱼，肉的香味逼人心肺。我照例是袖手旁观，乐得当个闲人，陪姐姐聊天。还是雨雪天气，颇为寒冷，我蹲在灶边烤火，东张西望中，发现对面墙上，居然长着一棵绿汪汪的小白菜！
本来，院墙下贴着墙缝也断断续续的长过蕨叶，蒿草，早被冬日的寒风、雨雪所萎靡，真个是“不堪看，已随韶光共憔悴”。最近天气寒冷，近日又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除了这棵小白菜实在是找不着象点样儿的绿色了。
不知道是鸟儿把它衔到了院子里，还是风把它吹进了墙缝里，一遇着湿润的雨水，哪怕这雨水有些寒冷，它便从墙缝里钻了出来。或许是一出生便感觉到世界的一样，于是，它象一个做早操的小学生，懒懒得弯了弯腰，立时就回到了正确的轨道。此刻，已长出了5、6片润泽、晶亮的叶片，犹如一朵绿牡丹缀在斑驳的墙面上，这绿意盎然的颜色真叫我惊喜且垂涎欲滴了。
年过完了，土灶却一直没有拆除，大姐天天要用它做锅巴饭。墙上的那棵菜逐渐的被大家遗忘了。
二个月后的清明节，我又来到大哥院子里转悠，无意中看到斑驳的墙上居然绽放了几丛淡黄色的小花。
还是那棵白菜！这一次，它变成了一只八脚章鱼，不过比章鱼优雅。从它的十来片叶片根处，分别萌出了一枝枝花茎。显然，它也懂得主次之分，以顶叶上的那枝花茎最为粗壮，饱满，以至于低垂下来。其他的花枝则左右开弓，虽是伸向不同的方向，但全部是微微上翘着，次第的开着淡黄色的花朵，仿佛陕西的信天游，一幅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优雅得旁逸斜出。
待走进一看，花朵的下面，还隐藏了一个个短而粗的果荚，果荚不大，每一个果荚里大约只有一二粒果籽，但对于一棵长在墙上的白菜来说，实在是饱满得不能再饱满了。
我曾在荆州古城墙边看到过长于墙缝的参天大树，那自有厚重的历史之美，而这一棵纤弱的白菜生命之从容却是参天大树所不能及。
因为这些花朵，这些果实经历了冰天雪地和烟熏火燎。它的左边是一棵高大的柚子树，浓密的树叶遮住了冬日本来就欠缺的阳光。右边近在咫尺是土灶的烟筒。它的底下就是日日炊烟缭缭的土灶。而家人为了遮雨在土灶上方铺设的塑料薄膜既遮住了雨水也挡住了风儿。属于白菜的，不过是一堵墙和墙上渗下的一星半点儿雨水以及树叶缝隙里漏下的一点阳光。在冰火二重天里，在日日的烟熏火燎中，它竟然还能从容不迫的开花，结果，将生命演绎得有声有色。
一棵小小的白菜，竟然也懂得，出生地不能选择，但可以选择如何的成长。
好一棵让我心存敬意的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