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松涛中的秦直道

我虽说常过子午岭，但都因有时无缘而错失了游览秦直道的机会。最近和几个同事逞在宁县东区游玩的时机，专门上了趟子午岭，目的就是探访秦直道。
下午三点多我们从九岘街出发，沿宁黄公路东行，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我们就来到了陕甘交界的子午岭主峰页（xue）梁，车向左拐，沿着山脊上一条小路北行，有人惊呼：我们已经行在秦直道上了。我却不大相信，在我的思想中，秦直道应该广阔得多，难道我们脚下的这条小路就是秦直古道？懂行的同事看出了我的惊疑，半开玩笑地戏弄我说：傻帽了吧，这是秦直古道，不是现代高速公路。哦，我怎么真傻到这种地步了，两千多年前的中国，能有这样一条高规格的直道，就已经是奇迹了。
据史书记载：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吞并六国统一了天下。为了维护安定统一的政治局面，加强中央政府对北部边防的控制和联系，坚决抵御匈奴势力南侵，于公元前212年命大将蒙恬、公子扶苏统军三十万修建了这条由咸阳北云阳县，进入甘泉山，北行至子午岭上，循主脉北行，到定边县南，再由此向东北行，进入鄂尔多斯草原，到达包头市西南秦九原郡的直道。
车沿山道前行，大约四五公里的样子，我们在路旁的一个平坦处看到了一块刻有“秦直道”字样的石碑，掩映在树木荒草之中，仿佛向我证实，我们确实到了秦直道了。我们几人在这儿下车，简单照了几个合影，继续沿山道缓步前行。一路上两边苍松翠柏，树影婆娑，绿草茂盛，山风徐来，啸声雷动。脚下的路宽不过三米，奇怪的是寂静的秦直道就隐现在这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之上，尽管山野绿草蓬勃，树木葱茏，而路中却很少有草木生长。同事讲：修路时黄土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路上不会长草。我内心赞叹，2000多年前，在没有任何先进工具的情况下，动用三十万人力，遇山劈山，逢石凿道，临沟填谷，路基还要特殊处理，工程是何等的艰巨浩大呀！秦始皇虽然不恤民力，横征暴敛，但确实也创造了世界公路工程的一大奇迹。
?历史总在给予我们惊喜的同时，又让我们沉思，而这条秦直道就在偶然间似乎创造了一个神话。当我们踏着古道的泥土时，也许数千年前就有一支规模宏大的队伍正从此擦肩而过，错位的时空造就了我们和祖先们的相遇，也让我在对岁月的思考和回眸中染上了一丝凝重或庄严。
我们踏着古道老路基缓缓行进。仿佛秦朝的风依旧在林间辗转徘徊，残垣断壑依旧在腐朽的遗骸中拥抱红尘，大秦的阳光依旧散发着寡言而悲戚的光芒，穿行于古道上的秦兵汉将车水马龙的喧嚣依旧还在林间回荡。秦始皇灵车悄然碾过的飞尘依然在林中弥漫，赐死公子扶苏的假诏还在阴谋中传送，三十万军民悲伤哭啼的怒潮，早已筑就了永世难平的“太子冢”。一段段往事，每一处都是一段沉重的历史。
两千余年间，秦直道不仅是中原王朝对北方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北方经济文化交流、民族融合的重要纽带和桥梁。经过2000多年的风风雨雨，秦直道虽然绝大部分已被岁月冲毁，既是残存的部分也沉寂在了林莽之中，那昨日烽火台上的狼火硝烟如今早已变成苍翠的风景。
站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人都不得不感叹人类在降服自然不断开拓的伟大，可再一次举目时，又会发现，这条古道也同样铺洒着祖先们的汗水与血泪，诉说着两千多年的辛酸和困顿。慰藉的是，此时无论我们如何侧耳聆听，总能听到林海松涛的摩挲之声，它穿过了时空，在的岁月中不停地穿梭，叙说着不停的风景。
我们沿着一条岭脊爬上去，想在高处更能领略直道的芳容，据说登上1800?米的子午岭，站在秦直道最高点，就能看到秦直道如一条巨蟒飞架在群山之中。我努力寻找直道的痕迹，可怎么也找不到传说中的那种感受，眼前群峰连绵，层峦叠嶂，巍峨雄劲，苍茫壮阔，路也许就隐没在这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吧。我站在黄土沟边，在眺望中遐想，在凝视中回味，在沉静中思考。一个气势辉煌的秦皇帝国早已在颠覆者的怒潮中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了，岁月的阳光下，开疆固土的边关要道依旧向远方起伏延伸，伴随它的依旧是沉寂在路基上的一杯杯黄土、一段段朽骨、一座座烽火台，还有秦皇大帝那君临天下、威武雄壮的背影。
渐渐地，伴随着时光流逝，直道沉寂了。而今日，有了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看着眼前隐现在荒草林木间的秦直古道，我心中的这种怀旧的情感还能缠绕多久？一座古老的建筑，一座智慧的奇迹，它究竟还要荒凉多少岁月？夕阳照在子午岭的峰峦上，散发出八月的金光，辉煌灿烂，仿佛古老的智慧依旧在崇山峻岭之巅驰骋，披着岁月的沧桑，守望着满山的凝重，执著而又专注，淡定而又安然。
我仔细地“审读”着秦直道上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上面堆满历史的尘土、岁月的阳光和时间的残痕，我的内心深处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震撼，它让我感到沉重而不忧伤、荒凉而不衰败、残缺而不遗憾、沧桑而不落魄。
仲秋的秦直道，苍龙蜿蜒，龙腾狮跃。仲秋的子午岭林海松涛，碧草连天。无意间我的目光专注到了路边一簇蓬勃开放的花朵，那是野菊花。我再举目四望，满山到处都开着这种花。无需多言，在这莽莽林海中，一簇花就已经够美了，更何况，如今她已开满了整个山野。于是在这泛碧滴翠的子午岭上，我的思绪骤然停滞，我又一次被岭上的现代风情迷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