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兑现的承诺
作者:被泽蒙庥时间:2025-04-17 14:29:04热度:0
导读:三十岁以前,我一直都处在极端贫困的状态中。小时候,家里只有父亲一个劳力,而吃闲饭的却多,自然是很穷的。至于穷到什么程度,随便举两个例子你就会明白。先说生病吧。谁都会生病,但我(其实不光是我,弟妹们也都
三十岁以前,我一直都处在极端贫困的状态中。
小时候,家里只有父亲一个劳力,而吃闲饭的却多,自然是很穷的。至于穷到什么程度,随便举两个例子你就会明白。先说生病吧。谁都会生病,但我(其实不光是我,弟妹们也都一样)生了病好像从来就没有吃过药。病来了,要么家人去打听几样偏方应应景,要么就自个倒床上睡几天。我那时常得的病是头疼或肚疼。奶奶那时候还健在,她差不多就是我的“主治医师”。要是头疼的时候,她通常会从面缸里取出一只瓢来,斜靠在我的床头,把瓢罩在我的头上,用一根筷子轻轻地敲着瓢底,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哼着:“敲啥哩?敲扎头风哩。敲好了没有?敲好了……”这样反反复复地哼着哼着,我便像听着催眠曲一样,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有时候还真管用,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头不疼了,一切好好的!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搞明白奶奶所谓的“扎头风”究竟是一种什么病,学名叫什么。要是肚子疼的时候,奶奶也有办法。让我平躺在床上,只要不是夏天,她就会先把手暖热,然后再按着我的肚子,轻轻地揉着。一般情况下,揉不了多久,疼痛就慢慢减轻了。当然,也有不对症的时候。但是奶奶也不害怕,这些方法都不管用的时候,她便会拿出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放在最安全的角落里的火罐来,在额头、太阳穴或肛门上给我拔罐。在我的记忆里,我的额头和太阳穴上的火罐印子差不多就没有彻底消失过,往往是一层摞着一层。再说学费。记得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每学期的学杂费一共是两块五毛钱。但是我的学杂费好像从来也没有按时交过,往往是学校催了又催,逼了又逼,到学期快要结束了还没有交上。最后学校看实在是没什么希望了,只得将压在箱底儿的学杂费减免指标分给我一个,最后不了了之。
读初二那年,我父亲的胃病突然又犯了,而且比前几次要厉害得多。每天放学回来,我总是老远都能听到父亲的呻吟声。我知道,父亲是轻易不会把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来的,这说明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可是,他却没有住院治疗的资格,只能每天靠一种叫做“胃舒平”的西药(现在怕是早就不没有生产了)来镇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是父亲的长子,当时我虽然还不是很懂事,但也约略知道尽孝乃为人子者应尽的首要义务。父亲现在已然这样,维持生命已是力不从心,田里的活就更甭提了,另外,我还上有年逾八旬的奶奶和患有严重哮喘病的母亲,下有正是读书年龄或处于懵懂之中的弟弟妹妹……我知道,在这个“危急存亡之秋”,我应该站出来,勇敢地挑起家庭的重担。然而,对于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我来说,又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为了找到一条拯救我家于水火的出路,,我想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但几乎所有的方案都在未成形的时候就被自我否定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竟发现自己很有写作的天分(当然,后来经事多了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的笑料而已),尤其是写武侠小说(关于这件事,我在此前的一篇文章里已有交代)。当时,我还没有条件系统而郑重其事地阅读过梁羽生、金庸等武侠小说名家的作品,只是约略知道他们的作品大行其道,而且很受欢迎。当时我有一位语文老师,经常用“人能为,我亦为人也,胡不为?”来激励我们。这时候,他的这句话真的对我起了作用,我时常觉得它就响在脑际,真的以为人家能做到的,我也应该能做得到。这让我再也无法安心地读书。于是我就下了决心,写武侠小说!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我说恐怕您也该知道了,自然是没有成功——当然,也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再后来,我就继续上学,家里自然也就继续贫困。直到后来上帝开眼,父亲的病情慢慢好转,姐姐也学会了手工编织地毯,家里的拮据状况才稍稍有所缓解。
我二十三岁那年,终于吃上了“皇粮”。虽然我当时的工资很低,但对于我的家庭而言,毕竟算是见到“回头钱”了。可是,那个时期农村的提留款重得吓人。我们一家七口人,每年光提留款一项,差不多就要我两三个月的工资才能抵上。再者,参加工作了,毕竟不能还像在农村家里,衣服破点脏点也无碍,上班就该又上班的样子。陈毅说,再穷也要有根打狗棍。我也得弄两套像样的行头吧。我的第一双皮鞋就是上班后才穿上的,五十五块钱买的。再者,人总不能朝天开门吧,同事们谁家里有个红白喜事的,不能不闻不问的,得去随个礼。最重要的是,我还得供给我的两个弟弟上学,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这样下来,工资几乎就所剩无几了。那段时间,给我提亲的人倒是很多,但当女方家里了解到我的情况后,一个个都打退堂鼓了。
天无绝人之路!后来,我竟结婚了。我的妻子没有正式工作,但她为人善良,也很能干。起初她零星地做些地毯生意,但由于资金周转不畅,就放弃了。后来,她又到人寿保险公司代理保险业务,业绩还算不错。那段时间,我们单位总是发不出工资来,虽也是行政事业单位,但一年连半年工资都发不了,家庭生活基本上都是靠她来维持的。为了减轻她的压力,我总是背着她出去借钱。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没有考虑过别的事,整天都在考虑着下次该向谁借钱了。我现在还记得,儿子出生时,我连让她住院分娩的钱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一位闯北京的朋友借钱给我,才解了燃眉之急。
儿子出生后,我的境况慢慢有所好转,因为“‘大家’都‘好’了”(冰心《小桔灯》结语)。“饱食思淫欲。”我又开始想写东西。鲁迅在《伤逝》中说,必须活着,爱才能有所附丽。我知道,要想写东西,就必须静下心来;而要能静下心来,就必须衣食无虞。我不赌不嫖,不抽不饮,只有读书写东西这一个爱好。妻子当然也知道。但凡有可能的话,她都会尽量满足我的。一个暮春的傍晚,我终于向她说出了那句深埋心底多年但一直没勇气说出的话:
“你要能给我十年衣食无忧生活的话,我保证还给你一个著名作家丈夫!”
她听了我的话,慢慢地转过身来,朝我看了又看,最后,一本正经地说:
“好吧,我答应你,我养活你和儿子十年,让你专心搞写作!”
没过多久,她真格就开始践行自己的诺言了。我和孩子留在家,她一个人外出打工去了。起初,她由于没出过门,总是忍不住想家,往往没多久就要回来看儿子和我一回。花了路费,她又感到心疼。后来,她索性就下了决心,最少三个月回来一次。为了能多拿点钱,她辗转到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