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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从小就喜欢山,喜欢水。山能看见,在遥远的西边。一到晴天,群山的轮廓就显现在地平线上,巍峨连绵,苍苍郁郁。遇到上好的天气,山的层次似乎都能分辨出来,初春时还能看到山上的积雪,小时候,我常常对着这遥远神秘
从小就喜欢山,喜欢水。
山能看见,在遥远的西边。一到晴天,群山的轮廓就显现在地平线上,巍峨连绵,苍苍郁郁。遇到上好的天气,山的层次似乎都能分辨出来,初春时还能看到山上的积雪,小时候,我常常对着这遥远神秘的雄伟突起出神,我辨认着大人们说的莲花山,想象山里面跑着什么动物,山后面又有什么样的人家,可遇到稍次一点的天气,这些巍峨的屏障就像被魔法吞噬,只留给一片空旷和苍茫。
辽阔的大平原一马平川,没有高高的隆起,甚至,连一条小河也没有。
听大人说,从前我们这里有一条河的,就在村南几里远。父亲小时候,常和邻家小伙伴到浅水里逮鱼,母亲嫁过来的那阵,河里用竹筐一兜,还能兜上不少的河螺,回家加作料煮了吃。可惜,到我们小时候,那条河早已干涸,我们只能张着一双稚气的眼睛,想父亲捉到的鱼怎样欢蹦乱跳,想母亲吃到嘴里的河螺肉是怎样的美味。只是,那条几里外的河,我好多年一次没去过,大人们不去,太小的孩子也没法到那个没水的地方去。
忘了哪一年,也就十来岁吧,那一天,大我两岁的哥哥说要带着我们去一个地方,给他的小兔割草。我们迈着小短腿,连走带跑,走过长长的田间路,下一道很陡的土坡,越走地势越低,越走眼前越开阔。回头望,远远的村庄被举到了极高的土坡后,陌生的寂寥让小小的心装满兴奋和紧张。沿着曲曲的田坎,趟着垄边的杂草,一条深绿色的“大沟”出现在我眼前,好宽好深呀,几个矮小的身躯站在“沟”沿上,不约而同发出惊叹,在平地上跑惯了的我们,哪里见过这样对视觉有冲击力的景象?哥哥告诉我,这就是爹妈说过的那条河。带着新奇,我们小心翼翼地下到铺满绿草的河床里,草不高,软软的痒痒的,都是些田里不多见的草。我们在草上玩啊闹啊,哥哥寻来一种长着尖尖叶子的草给我们,说叫酸酸苗,果然,吃到嘴里就有一种酸酸的味道,吃了还想吃。不知谁最先在土里找到了一个白白光光的河蚌壳,引得没见过蚌壳的孩子顿时眼热,也学着去找,居然不费力就能找到。田螺壳河蚌壳,加上初来的新奇快乐,几个孩子度过了一个愉快而难忘的下午。
那条载着碧绿横卧着的“河”,自那一天起,悄悄住进了我的心里。日子一天天过去,身体一天天长高,一出神,那些软软的草,那些白白光光的蚌壳,还有那站在河底看到的盖在河沿上蓝色的天空,就像一种神秘的召唤,让我痒痒的有点耐不住,可哥哥却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再去的愿望,和一群和他一般大小的小男子汉们黑天白日地跑,早把我们几个小弟妹甩了,可能嫌我们累赘吧。大一点的我只好凭着印象,顺着原路,和我的小女伴又做了几次探访。
依旧是深而平阔的河床,依旧是随处可寻的蚌壳,依旧是满口生津的酸酸苗,可新的感受,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加入进来。
还记得那次和妹妹跑去,快到时追上一辆临村自制的宣传车,那时讲农业学大寨,大会广播标语搞得铺天盖地,那辆宣传车上也用鲜红的彩纸写着学大寨的内容,用手推车改造而成,上面还安个喇叭,喇叭里唱着学大寨的歌,由两个年轻姑娘推着,要到社员劳动的地头。我的眼睛被吸引住了,是那辆稀有的漂亮的宣传车?还是两个桃花般美丽的推车姑娘?在河滩里,远远地听着歌声,看着歇晌的社员围成一圈,想着姑娘春花般的腮颊和含羞的眼睛,直觉得这河滩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
又一次和一个叫芬儿的女孩去,芬儿胆小,有一个叫老郭的老头也在那里,算是给芬儿仗了些胆。老郭割草,我们也割草,割着割着,忽然远远看见老郭背着一大袋草走了,芬儿吓哭了,使劲喊等着,无奈老郭听不见,越走越远,芬儿哭着顺着老郭的去向往家跑,我又少了一个去河里的伙伴。
最后一次去河里,好像小学要毕业,和班里的一个女同学,也割草。这是一个秋天的上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东南上空,草窠里的虫子一声声地叫着,大地很安静。蓦地,一声炮仗从村子方向传来,同学告诉我,是我们班小娟的娘没了,来时听街上人说的。我一听愣住了,小娟是我的同桌,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她的娘才三十多岁,不能完全想出没有娘的痛楚,只觉得小娟要承担别人不曾遇到的一切。我和同学都不说话,瞠着半懵半懂的眼睛,望着村庄和辽远的天空,一阵秋风吹来,带着一种沉重掠过我们的心头。
家乡的“河”,那满目的绿草、那回味不尽的酸酸苗、白亮亮的蚌壳、还有红艳艳的宣传车、美丽的姑娘、远远传来的小娟家的炮声,都镌刻到我的脑海里了。一别三十多年,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