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第4期】写给一位崇尚独身的女孩

清晨，院里院外一切都还在沉睡，没有鸟语，没有风声。隔壁的床上偶尔传来几声呓语，打破了死寂的安静。借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他终于用那浑浊的眼睛看清楚了昨晚她的侄女匆匆送来的药品以及汤水。她没有喝，没有人管她喝，也没有人喂她喝。原来，没有子女的孤身老人是要这样过日子的。
看着无数的尘埃在光线上曼舞，她在真心觉得老是苍白无力的生命尾曲，是颓然下垂的舞蹈动作，是孤独凄凉的声声哀叹。她想抬手抹去眼睛里骤然增加的浑浊液体。一张纸便从手中滑落，像秋天凋零的枯叶。她来不及抓住，也没有去捡起来，只是近近地、静静地看着它飘落，一如那段她没有抓住的岁月。
那张是一位男孩儿写给她的情书。男孩儿追了她好久好久，也写过好多好多情书给她。而那一封却是她唯一保存下来的。最近她一直在翻看那封情书，很独特，很久远。她依稀记得里面的内容。
“……你说你崇尚独身，热爱自由。可是每当你这样说的时候我总觉得你的声音好沉重，你的眼睛好迷离，你的身心好孤寂。即便是你的笑容，我都觉得那满是泪光的闪烁…...”……其实你的心里面是很渴望爱与被爱的，只是你害怕爱你的人不够爱你，甚至终有一天离你而去。你所说的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其实这就是你在别人抛弃你之前选择了拒绝别人……”
……你鼓励男孩子要更坚强地去追求真爱，鼓励女孩子要更优雅地等待真爱。而你呢？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脆弱、怯懦！就像吸血鬼碰了阳光一样，你一直在躲着真爱，但又在黑暗里热盼着它……
……出来吧，不要选择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不要在人群中慌忙而逃，不要用悲观的态度去看待爱情、婚姻，不要害怕付出的爱会受伤，不要被你所谓的自由捆绑了你。虽然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遭遇了什么，成长给了你怎样的伤疤，但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并不孤单，我一直都在！”
她抬起头，眨着厚重的眼皮，但到底还是让一滴热泪烫到了她那干瘪的、爬满寿斑的脸。她低首，一颗泪珠重重地砸在手背上，碎成一朵美丽而又透明的雪莲花，把她那皱得像一张废纸的皮下面的血管清晰地透射出来。
她想起了初中、高中那段岁月，公交车上有他的陪伴，校道上身后有他的影子，饭堂里有他绅士的礼让，课堂上有他热情的掌声，课间有他羞涩的约会邀请，图书馆有他远远的等待，雨天书桌上有他安静放着的雨伞，抽屉里有他时不时塞进的情书……一样的笔迹、一样的称呼、一样的署名、一样的情真意切，不同的是精美的信封、信纸以及注定逝去的日期。
她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尘埃一下子跳得更猛烈了。她没有后悔自己错过了那个追求她的男孩儿，她后悔的是自己一味固执不去爱，叹息的是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爱，于是便一次又一次的与真爱错过。最后，她没有结婚、没有子女、没有儿孙，以崇尚独身为由，用旅行、音乐、书籍在心里搭建了一个乌托邦世界。当她的身体终于抵不过岁月时，她被搁置在了老人院里。依然是一个人地活着。一个人看别人如何与儿女、子孙共享天伦之乐，看别人的儿媳、女婿削水果、为老人吃药、喝汤，看别人怎样炫耀自己的礼物：暖水袋、围巾、帽子、助听器、老花眼镜等等。而那些欢声笑语像沙漠里的太阳实在太猛烈了，撕扯着她那颗干涸的心。
那一刻她才体会到，爱到底有多么美好，但对于一个不再爱的人来说又是多么酸楚。
她抬起手来，暴露于一片明媚的阳光之中，把手翻过来又翻过去，好像要寻找一些什么东西似的。是那张情书么，还是那段远去的青春，抑还是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