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愧疚

在母亲去世八周年祭日到来之际，我想为母亲扎一只“鸡”，样子一定要象烧鸡铺里的那种烧鸡。
整整八个年头了。然而，似乎时间愈久，对母亲的怀念便愈切。怀念母亲时常常伴着阵阵心疼，我知道，那是永远无法挥去的愧疚。想起母亲，这愧疚便如潮般涌上心头，石块般沉重地压着……我想，恐怕此生再也无法解脱这愧疚了。
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也说不上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然而，她却集传统文化美德于一身。勤劳，善良，还有那忍辱负重的自我牺牲精神，叫人想起便感到灵魂震颤。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未为自己着想过，无论什么事，她首先想到的是否能对起别人，是否能对住良心，她经常挂在嘴上的话是：“这样做事能对住谁呢！”在与左邻右舍街坊乡亲共事时，母亲总是先为别人家考虑，首先想到的总是损没损害别人的利益。她总是教导我们弟兄几个，人活在世有情有意是最最重要的，要知恩图报，别人家对自己家的好处永远都不能忘记的。直到如今，我从未敢忘记过省市县领导对我的关爱、更不敢忘记单位领导对我工作、生活上的关心和支持。这样的情操都是母亲言传身教出来的。我这样做应该是对母亲最好的缅怀和敬仰。在家庭中，母亲先想到的总是祖父、祖母，然后是我们弟兄几个，然后是父亲，她好象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比如过节改善生活，她总是先盛出祖父母的那一份，再为我们弟兄几个和父亲各盛一份。在以穷为荣的年代里，吃顿肉象过年一样。碗一盛好，我们抢着端起自己那一份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往往吃得饱嗝连天时，才发现母亲正在用窝窝头擦锅，这时候才察觉母亲一片肉也没有吃。由于这样的事太多了，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总是以为当娘的这样做是应该的，所以，见到母亲用窝窝头擦锅心里并不曾感到过歉疚。穿衣服也是这样，有块新布母亲总是先做给我们穿，而她自己身上的衣裤总是补了再补……
直到渐渐懂事，便恍悟出母爱的无私和伟大。与此同时，对母亲的负疚感与日加剧起来，于是便发誓待自己成家立业之时，一定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让她好好享享清福。不承想，自己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尚未孝敬母亲，母亲却患上了心脏病。母亲是生生地操劳过度累病的。这让我心里的歉疚更加剧了一层。记得把母亲接到单位来的那天上午，我问她：“想吃点什么？”（请原谅我的罪责，直到母亲去世，我也不清楚母亲喜欢吃什么）母亲说：“有啥吃啥，又不是客人。”我想，我是接母亲来享福的呀。于是说：“去买只烧鸡吧。”烧鸡对于母亲实在如同山珍海味一般了。不料想，母亲却说：“我牙齿不好，哪里嚼得动呀！”错就错在我当时竟然信以为真了，以为母亲真的嚼不动烧鸡。于是，便到街上给母亲买来两个馅饼。那时，母亲的心脏病已很严重，发作起来憋死憋活的。我不敢擅做主张为她买烧鸡。
万万没料到，母亲从我这回家后，不久便溘然与世长辞了。那天妹妹来到单位，一见面便哭诉说：“母亲操劳了一生，好东西没吃过一口，连件象样的衣服也没舍得穿过。那一次在城里住时，娘说，你要给她买烧鸡吃，她说自己心里还真想吃，可没好意思让你买，她说你努力写作这些年，生活得很艰苦，可是家里从没有给与过你什么帮助，当娘的想起来心里就不安，咋能让你破费呢！”妹妹的话象刀子样捅在我心里，我心疼得差点昏倒在地上。娘啊，多么希望你能再活些日子，给儿子一个弥补罪过的机会，可是，你把一份长长的愧疚留给儿子，就匆匆地走了。妹妹的话象刀子般剜了下我的心，从来有泪不轻弹的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如今，我们的生活富裕了，不再因为吃穿而计较花钱了。但是，每每想到这件事，我便会更加感到阵阵心疼。我多么期望母亲能活到今日呀。
我望着为母亲扎的这只纸鸡，祈祷着它真能到阴间化为一只烧鸡。可是，我心中的愧疚却并未因此就减轻些，仍然石块般重重地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