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另一片风景

武当——这个像石头般生硬的名字，一直让我以为，武当山不过是一座尽是嶙峋突兀的山石，而无一点绿色和生机的山峦。去过之后，才知道那真是一处钟灵毓秀、自然天成的人间仙境。再忆起武当，那峭壁之上的南岩、伸出崖壁的龙头香、一览众山小的金顶，重又在眼前浮现，而其中的一段段小插曲也在我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武当山紫宵宫是国家重点宗教活动场所，宫内全是女道姑在此修行。来到紫宵宫，不懂道教的我对玄武大帝修道成仙的故事并无太浓的兴趣。但拾阶而上时，听着导游娓娓的解说，眼前的景致都与一个个神奇的传说联系起来，这凝固的建筑竟也变得鲜活灵动起来。或许是紫宵宫的景致令人放松，加之对道家的好奇，几个同伴站在廊前，无所顾忌地说着关于出家修行的玩笑话，没想到竟触犯了一位道姑。这道姑约摸二十来岁的模样，头顶绾着一个高高的发髻，一身蓝衣蓝裤，白色的绑腿齐整地打至膝盖。我们进来时，她正在廊前扫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不知哪句话触怒了她，她拿着笤帚三两步地穿到我们前面，一脸怒色地冲着导游喊：“导游，管好你的客人，叫他们不要乱说。”不待惊愕的导游回答，她又迅速转过身去，握着笤帚继续扫着地，只留给我们一个沉默却执拗的身影。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人乘坐缆车向天柱峰进发。登临海拔一千六百多米的金顶，云雾缭绕、群峰朝拜的景象让人感到天地的浩大和自身的渺小。游完金顶，我们沿着山势而下。山间成片不知名的野花正竞相怒放，或清丽，或浓艳，有的在暄暄绿意中一枝独秀，有的细细密密汇成一片。野花的淡香，古树的清香，在湿润的雾气和山风中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等缆车下山时，大家都余兴未了，向着金顶做着最后的仰望。环顾近处，候车处岩壁上密密匝匝“到此一游”的字样刺目地映入眼眶，有些字迹俨然就是才刻上去的。适才金碧辉煌的金殿、姹紫嫣红的野花令人眼前一亮，乍一看到这些字迹，眼球突然间有些小小的不适，再想起昨日紫宵宫的小道姑，我的心情有些难以释然。
面对我们这些远方的来客，武当山用它自然天成的美景浸润着我们干涩的双眼。登临悬崖峭壁之上的南岩，那独特的匠心和天地的神奇造化让浮躁的心在万仞绝壁畔重归宁静；那直悬云罅的一柱龙头香，令人不由生出天地苍苍、尘世茫茫的慨叹；庄重静穆的紫宵宫则让我们感受着道教的庄严与神奇……不曾遍访武当，武当山就已馈赠给了我们太多。而做为游客，我们又给武当带来了什么，又将留下些什么？在这片遥远而生疏的山脉间，在这片惬意又迷人的风景里，会有成群结队走马观花的足迹踏过。虽然不过是区区三两日，但我们的言语会不会像尘埃一般，不经意间污浊了另一些人求真向静的心？一个无聊的小举动竟会玷污了这里的山光水色？
从武当归来，重又置身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不禁一次次地忆起武当美丽的自然风景，忆起武当独特的人文景观，还有那年轻道姑气愤的表情，那令人无语的“到此一游”……细细回想，在武当的两天并未让我对道教或武当拳有更深的了解，真正的收获是让我懂得，走进另一片陌生的风景，靠近另一种迥异的人生，驻足凝望才是欣赏的最佳姿势，沉默和倾听才是最好的容纳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