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花树满商山

读罢文友她她写在新年第一天的心情文字，一句唐诗涌上心来：小桃花树满商山。这是唐代诗人元稹西归绝句（十二首之二）里的名句。全诗为：五年江上损容颜，今日春风到武关。两纸京书临水读，小桃花树满商山。此诗作于元和十年（815），元稹自唐州（今河南省唐河县）奉召还京途中。诗题下原注：“得复言、乐天书。”诗中抒发的便是归途捧读友人书信的兴奋喜悦之情。她她是我结识不久的文友，在诗文论坛里笔墨邂逅，文字酬和，对其词句警人、心绪款款的文字，印象很深。我曾经著文写过读她她文字心得，不知是俗务缠身还是其他原因，半年来她她鲜有新作问世，新年伊始，偶读她她《捕捉心情》，有感于心，遂欣然提笔。
游走于网络诸文学论坛，看惯了精美纯粹的华丽辞章，视觉不免有些疲劳。写作是很私人化的事情，写什么，怎么写，作者有充分的自由。在我看来，网络写作从主观上讲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自娱自乐，写给自己，释放情绪，化解郁闷，如此而已；一种是服务大众，投其所好，博取点击，读者是上帝。介于二者之间，且有所斩获，那自然是志得意满的风云人物了。
话虽这么说，但就文学而言，情况比较复杂。有人一方面希望拥有更多读者，但另一方面又遮遮掩掩：我不是文人，我写着玩呢。还有人无意做文人，却意在笔先，浑然天成，文字直抵读者心灵。《报任安书》绝非太史公正襟危坐煞有介事而作，那是生命意识的流淌，那是苦难情怀的泣诉，故感天动地千百年，臻于绝唱。诚如其言：“所以隐忍苟活，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读太史公之文，每每令我湿了青衫。
著名诗人柯岩老师在创作诗歌《周总理，你在哪里》时，从京郊农家妇女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的哀号受到启发，于是悲情借呼告迸射，成就了名作，撼人心魄。亲耳聆听柯岩老师的讲述，我的心灵受到强烈触动。真正的文学作品应该是从心底萌动、如血液奔涌，而扭捏作态的浅吟低唱、为文而文的无病呻吟，只能说是几乎乱真的塑料绢花，鲜活而清新，与之绝缘。
一通感慨似乎把话题扯远了，其实对她她文字的钟爱，就源于她她带来的鲜活与清新。她她有当作家的梦吗？当湖南红网小说论坛的朱伏龙先生赞赏她她有潜力时，她她感激莫名却自信全无。我表达鼓励和肯定时，她她笑称自己写的并不是文学，充其量算心情文字而已。她她的话也并非全是谦虚，少时即显露写作天赋的她她，经历多年的军旅生涯后供职某行政部门，写作仅属业余。“剑胆琴心”是我在一篇文章里对她她的评价，也可以看作读她她文字的感受。
她她的文字，一直流淌着忧伤的情调。写母爱的深沉，写婆婆的远去，写女儿的降临，写情思的飘忽。她她的笔触，清新不乏隽永，哀怨却未沉沦。其文字柔若水，但水的深处隐隐有刺——感觉的刺。南开大学博导李新宇教授告诫写作者：有时候，过于娴熟的语言技巧也会导致作品过于平滑，使诗句在读者心中经过时留不下什么感觉。这就需要嵌入某种不平滑的东西，比如感觉的刺或思想的石头。新宇先生虽然是就诗而论，但我不厌其烦地引用，意在表达这样的观点：技巧有时也会对文字造成伤害。
《捕捉心情》题目也许失之于生硬。作者说，心情飘落无着，只好用捕捉二字了。“新年的第一天，是在一个不眠的夜晚迎来的，亲人们一起玩乐竟然就到了天明。”这样的开头简洁，又充满张力。她她写心情，没有在琐屑的生活细节上浪费笔墨，而是注重心绪流转时的沟沟坎坎。元旦短信交流，成为一种人际交流时尚，形式的变换不改的是情意的始终如一。作者由短信发送写到母亲忙碌的身影，从对母亲的依恋推及自己已然是年轻的母亲。“我自己就是女儿的依靠，我自己原来就是孩子心里的家，孩子心安和安心的地方。”这里的“心安和安心”用得好，灵动，机巧。
“人去楼空后的办公室，车流如织的夜幕下的街头，灯光闪烁中的沿江大道，N路的公交车上，那些独自思考独自前行的日子。”末段作者把读者目光牵回往昔，友人说她她的忧伤入骨，作者没有否认，且有点自责：“将心情交付文字的时候，又有些心疼地埋怨自己了，不是说了不要置疑快乐吗？却又要在这里制造忧伤。”忧伤是“制造”出来的吗？我们没有感受到“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刻意，感知的浑然是“情到深处人孤独”的真率。这篇文字里，出现了女儿、妈妈和短信所及的若干彼端。这些叙事元素无不是为心情的捕捉服务的。“两个她在内心固执已见。一个说：傻丫头，新年第一天呢，你要开心快乐地开始！另一个沉默不语，却总让我无法拒绝地被她牵引着，心不自觉地空洞着随她而走。那个时候，我开始翻动自己手机上的号码，心想，需要一个安慰和鼓励的声音。接着，又放弃。我有什么理由要将自己这样一份心绪也波及到别人呢？况且，我找不到那么一个合适的彼端。”作者最终还是把自己交付了忧伤和孤独。文章末尾“闪亮的尾巴”一如鲁迅小说《药》里最后的一笔，给读者留有希望。可我们在贯穿全文的心情里，体味到一缕忧伤的美丽。
她她曾经写道：心朴实无华，又绚烂如花，心在忧伤里挣扎，又感伤着笑靥如花。这是她她喜欢的字句，也是她她心情文字的写照。我推崇这种真情抒写心灵的篇章，肯定所有发自肺腑的吟唱。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她用自己的文字征服了许多善感的心。欣赏她她文字，不宁说欣赏洋溢在我们周围的一种真挚而朴素的情感——“最朴实的心与最真实的情”（她她语）
作此短文之际，她她完成了新年的又一篇文字《爸爸，我想对您说》，结尾的一段话让人感动：“您不知道那时的我，脆弱到不堪一击，我哭着搂着您，说：爸爸，您抱抱我好吗？抱抱我好吗？其实我想，您和我一样，这份亲情，如此之重！爸爸，我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您看，我才还泪眼婆娑，又在对您的深深的眷念里满是笑意。”
捕捉心情的她她，新年会给我们奉献更多的生动文字吧？在她她的文字里，我们一起体验到感动，体验到人性的美，并把这份美的感动传播，这对她她，无疑也是一种抚慰。

2009-1-4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