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皂角树

在诸佛江边的双合场，有一株神奇的皂角树。
去年冬天我刚来这里时，它还凸兀着苍劲的枝干挺立于日渐刺骨的寒风中，而现在，经过一季春阳的照耀和夏日山风的吹拂，已是叶满枝头，一片葱郁了。
没有人知道它在这里伫立了多少年，只是当地人都十分敬畏地称它为“神树”。
最初我是听说它能预兆凶吉。当春天到来，万物复苏之时，皂角树会从沉睡中醒来，张开芽眼，舞动腰枝，披上新绿。但它常常会有些枝条发芽较少，甚至枯死，而发叶较少的枝条所处方位当年便会出现一些灾祸，当枝条突然间折断时，所指方位必定有大灾。相传很久以前，皂角树东面枝叶稀疏，不久，所示方向的一个村子突发瘟疫，一月之内死亡十余人，村民异常恐惧，纷纷背境离乡，一个宁静和谐的村子转眼间便破败不堪。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夜，皂角树的西北方一粗大的丫枝无故折断，大家尚在诧异时，山外便传来消息，数十公里外的一座千年古镇被百年不遇的洪水一卷而空，而古镇也正好是在皂角树的西北方……这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亲口讲给我听的，并一再声称这两件事都是他亲身经历。望着老人信誓旦旦的神情，我也有些将疑将信了。当我告辞时，老人还不断地说：“你去看看那树，它掉下的枯枝都没人敢捡的。”
这株皂角树就在办公楼的后面，正对我办公室兼寝室的后窗。自从听了老人的介绍后，我便常常会对着窗口情不自禁的向它多望上几眼，一天早上，一抹冬日的晨曦斜射进来，背对阳光的皂角树如镀了金边似的，显得格外耀眼，我决定去看看它。
沿着办公楼旁边有一条破败的石梯，我来到大楼的背面，穿过一段杂草丛生的小路，走到这皂角树下。树高30米许，占地逾亩，主干非常粗壮，三人尚难完全合抱。树表有几条纵向开裂的痕迹，大概是青壮年时期迅速膨胀的证物。表皮粗糙，密布许多皲裂，平添几分沧桑感。大部分地方覆盖着厚厚的颜色各异的青苔，一片黑绿一片桔黄，像老人披了一件迷彩服御寒似的。主干在5米处张开了第一轮分枝，大概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这批主枝长势非常精神，远远地铺向四周，形成一个托盘，将后面几轮的枝条稳稳在托在空中，后面的分枝大都斜向生长，有序地占据着各自的生长空间，形成一个巨大的伞状树冠。树根下砌码着大量的石块，石块上果然散落着不少枯枝，有些已经腐烂，看样子的确没人捡拾，虽然它是很好的柴禾。站在树根下向上仰望，树枝层层叠叠，粗细相接，疏密有致，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如一张奇特的网罩在头上，不由得让人敬畏三分。
古树旁边住着一家农户，见我在树下张望，女主人走过来：“这位小哥是哪里来的呀？我还认不倒呢。”“哦，我是才调来这里工作的。这些树枝怎么没人捡呀？这么好的干柴。”“这是神树掉的东西，哪个敢捡哟。”几句寒暄过后，女主人向我说起这皂角树的一段奇特经历：原来这棵皂角树一直枝繁叶茂、花多果密，每到秋天来临，满树的皂角迎风飘荡，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招来四方百姓，大家纷纷摘下皂角，用它搓衣洗头、除污保洁。人们记得它的好处，经常来树下烧钱化纸、烧香许愿，谁知这树是皂角精变的，看到人们对它顶礼膜拜，它便想修炼成仙。听说成仙须先取食五谷，于是当那年秋收时节到来时，皂角精便乘夜色四处盗食村民待收的庄稼，闹得周边不得安宁。一天，一户人家的稻子又被取食殆尽，主人非常恼怒，便请来一位地仙查找根源，最终查到了皂角树下，为了不让它继续为害百姓，地仙用耙锄沿树冠划一个圆圈，打算将其活动范围限制在树冠所及之内。哪知皂角精成仙心切，竟当场与地仙斗法，将灼热的香灰吹进地仙的眼中，地仙一怒之下将耙锄钉在树干上，大声说道：“你断我的路，我要断你的后。”从那以后，周边的庄稼再也没有被盗食，而这皂角树也从此不再挂果，成为只开花不结果的“公”树了，地仙也成了盲人。
听完女主人的讲述，我默默地站立，再一次仰望这棵充满神秘的大树，看着布满褶皱的树皮，回味着它坎坷的经历，回想它那满树皂角，众人采摘的情景。我不知道那地仙到底是为民除了害还是他意气用事而害了民。其实我想，世间的事，有得必有失，正所谓“祸福相依，得失相济”，损失稻谷或许正是村民应当付出的补偿，要是让它吃掉一些五谷而最终修成正果，未必不是一件于树精、于村民、于地仙三全齐美的好事……“唉，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呀？”我猛然回过神来。
神奇的传说，父辈的告诫，使当地人建立起了对这古树的虔诚和敬畏，但真正对此树做到毫发不犯却是源于近50年前的一桩往事。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在一场全民炼钢运动中，这里的村民砍倒了高炉旁边的一片又一片树木，唯独此树无人下手，巍然屹立在高炉边，成为当时极不协调的一道风景，一天，在经过一阵破除封建迷信的思想动员之后，终于有两三个人来到树下，他们挥动斧头，轮番上阵，当天也只砍出一个小缺口。次日一早，当三人带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树下时，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大吃一惊。一股血色液体从伤口处流出，将流经的土壤都染成殷红，而昨天砍出的缺口里又长出了新鲜的组织，就像传说中月宫里那株桫椤一样，三人面面相觑，拾斧而去。不久，皂角树的伤口完全愈合，人们再也没有敢动它的念头了，不过那道伤痕却永远留在了村民心中。
时光匆匆，转眼间春天到来了。我惦记着窗外的皂角树，当百花争艳的时候，它似乎并不为所动，而落红满地的暮春时节，我突然发觉它有些异样了，我赶紧又来到它面前，远远地便看到它枝条上密布着黄绿色的小点，走进一看，是冒出来的花芽，嫩黄色的小叶包裹着覆有绒毛的花序，我惊异于花芽之多，相信一定会迎来一个花满枝头的景象。渐渐地，枝条开始变绿，那是叶子开始大量生长了，当冬日那网枝条几乎掩映于绿色之中时，长长的花序上也出现了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看着充满生机的小花，我心中也充满希望。
花还未开齐，县上安排我去外地学习两个月，临走时我再一次来到树下，看看满树渐次开放的花序，我心里默默的祈祷，期盼着奇迹的出现。很快，两个月过去了，我匆匆赶回单位，放下行囊便来到皂角树下，已是绿树成荫，我拉下枝条，先前满树的花序不见踪影，搜遍全树也没有皂角……我感觉心里咯噔一下，奇迹终究没有出现。
“这么好的花，怎么会不结果？”我感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