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冰的眼泪

2010年的元旦是我有生以来，或者说是我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天。因为，这一天是母亲离开我的第21天。一0年的第一天出奇的冷，每说一句话都会拖出长长的雾气，也许这是上苍在向我暗示：爱的冬季来临了。朋友们的贺年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可我冰冷渍湿的心却没有因此而温暖一些。
殡仪馆广场车少人稀，每一个过往人的脸要么表情缰硬，要么呆板肃穆，有的鬓发上还结了霜花。为母亲烧完了三七，我们姐妹一行便驱车去弟弟家看望父亲。天冷，洒过融雪剂的路面一上冻像镜子一样光，车开起来很艰难，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远远的可以看见新华印刷二厂的大门了，我对妹妹们说：看见爸爸时都高兴点。妹妹们都默默地点着头。来到弟弟家，爸爸也许是听到了车响，从屋子里迎了出来接过我手上的东西，脸上带着微笑：“今天天儿冷，路一定不好走吧？”我也在笑：“爸…”只一声爸，后面的话便哽在喉咙里了。只是十多天没见，爸爸的头发全白了，白的那么刺眼。“快进屋吧，别这儿站着了”爸爸让着自己的孩子们，我分明看见了爸爸眼中的雾水。
自打我们进屋弟弟和弟妹便不顾旅途劳顿，为我们张罗饭菜。弟妹善良质朴贤淑，母亲在世时她俩就极为投缘，每次节假日的时候，弟弟厂里有事走不开，弟妹便自己回家看望婆婆。以至于同事都打趣她说：“人家儿子都不回去，你自己回个什么劲啊。”每当这个时候弟妹便说：“不行，不回去想我妈。”这些事情都被厂里的同事传为佳话。
走进爸爸的房间，温暖、干净、舒适。这是弟弟家唯一一间朝阳的房间，自从爸妈过来就一直住在这里，弟妹说：“老人应该多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只可惜妈妈只在这里住了10天就病重住院了。我在想，如果不顾妈妈的反对早些接她过来，也许她不会走的这么快。环视一周没有看见妈妈的遗像，我把头转向爸爸。爸爸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对我说：“我怕雪松看见照片总想奶奶在耽误学习，就把归照片放到柜子里了。”我的心一酸眼泪便涌了上来，急忙转过身背对着父亲把眼泪咽了下去。妹妹们都帮嫂子做饭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爸爸。少倾，转过身对爸爸说：“还是拿出来放在柜子上吧，这个事实总得接受的。”看我一再坚持爸爸打开柜门用颤抖的手把妈妈的遗像捧出来递到我的手上。我用双手接过来，倾刻间妈妈慈爱的目光一下子便铺天盖地将我包围，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但我不想招爸爸难过，于是强忍泪水把脸转到另一边。我用颤料的手轻轻地抚摸妈妈微笑的脸庞，曾经承欢膝下的母女，一个“永远怀念”就让我们末路殊途。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到妈妈的脸上，我怕弄湿了妈妈的遗像，便把照片翻转过来，让泪水滑下。蓦地，照片的背面几行工整的小楷映入我的眼帘：
悼念亡妻
五十年相伴不寻常，你把我引到儿身旁。这本是落叶归根有依靠，你却悄然离我而去，步入峰烛城中苦游荡。一缕青烟赴天去，无情妇恨别多情郎。你去天堂无牵挂，儿女想娘泪成行。阴阳相隔少母爱，留给后人苦悲伤！
七十高龄失佳偶，今后的道路独身走。孤雁单飞路漫漫，人生在世渺茫茫！未来都是坎坷路，欢乐总是难久长。人人都觅幸福处，难卜他日在何方，亡妻有灵保佑我，有生之年体安康！
夫于2009年十二月十四日哀书
看到这里，心似乎被利仞刺了一般钻心的疼！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压抑已久的悲痛。我把妈妈的遗像抱在怀里痛哭失声……
没有人过来劝我，因为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痛心，就像我无法劝说他们一样。痛过了哭过了才发现爸爸也已泪雨滂沱。急忙止住泪水，把妈妈的照片安置好，之后把爸爸抚到床边坐下。倒是爸爸先张口：“行了，人总是会有这一天的，她走了也算是享福去了，你们不许再哭，你们总哭你妈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看着爸爸被痛苦纽曲了的苍白的脸，我只低低地说了声：“爸爸，对不起…”
弟弟过来叫我们吃饭了，眼睛红红的。新年的饺子吃的索然无味，没有人再提妈妈的事，好像真的忘了，包括爸爸在内。吃过饭收拾停当，便像妈妈在世时一样陪爸爸玩牌、下棋，爸爸似乎很开心。只是三妹一边哄着爸爸高兴，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妈妈的的遗像后偷偷地擦拭眼角泪痕的情景让人看了纠心。
两天的假结束了，不得不走。临行前本想劝慰爸爸几句，可刚刚接触到父亲的目光便听到爸说：“放心吧我没事，不用惦记我，你们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转回头走出门外，我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听到身后弟妹在说：“爸，你回去吧，外面冷我去送大姐就好。”没有听到爸爸的声音，我径自走出院子上了车，因为我没有勇气在看爸爸那满头白发，那张苍白无助的脸……
弟弟一家三口站在车外，爸爸终是没有出来送我。定定地望着弟弟和弟妹，有些话又到了嘴边，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便又咽了回去。雪松走过来：“大姑，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爷爷的”。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不禁让人心酸。我冲着弟弟一家深深的点了下头，便关上车门对老公说：我们走吧。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市区，车窗外苍茫四合的雪野一望无际，这样的景色无疑更让人心里透不过气来。一路无话，可能是老公看我们姐妹情绪低沉，便打开了车载MP3：
一步步的走进爱的冬季，凝结的空气并不美丽。冷得夜不能寐，我还是忘不了你，真正拥有的已成回忆。一点点的被你无情丢弃，无奈的思绪象那空气，夜的黑看不清我挣扎的痕迹，心碎了泪干了我还爱你……
此时此刻，这样一首歌，让我伤痛的心沉入了深深的海底。不知道是谁在饮泣，老公自知播放了一首不和时宜的歌，伸手去按开关，我伸出手拦住了他：“没什么，听吧。该来的总是要来，该接受的也总得接受。明天都正常上班吧。”音乐在车厢里回旋，悲怆的旋律震颤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没有人能看见我的眼泪正在脸上肆意流淌。
水是冰悄然滑落的泪，伤在心里也无怨无悔！冰是水刻化的负累，封存了永恒的完美！这飘渺的歌声仿佛来自天籁，似开导，似劝慰，我想我听懂了。上善若水！妈妈在时是“水”，承载了儿女们的生命之舟。妈妈走后是“冰”封存了儿女们永恒的记忆，而我则只是“冰”的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