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阳光

心和天空一样阴沉着，阴沉的毫无道理，而且严实的密不透风。这阴沉，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因为没有缘由，自己感知不到，只是觉得憋闷，这憋闷，也没有方向。
骑车到一个大路口，红灯，停车等候。路口拐角处站着四个威风凛凛的交警，一个吸着烟，一个打手机，另外两个低头聊着什么。我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带袖标的协勤，严谨地举着小旗，示意红灯禁行。
一辆车从我身边过去，协勤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小旗，又无力地垂下。又有两辆车从我身边过去，协勤将目光扭向便道上的松树，从阔阔的树身一直向上看到尖尖的树顶。四名交警中的打手机的一个收了线，似乎往那两人的背影张望了一下，扭脸与吸烟的人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微笑起来。拥拥挤挤的车流从我身边过去，看了一眼指示牌，倒计时还剩32秒。
天空又阴沉了许多，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沉地压挤着心脏。大概是气压低的缘故吧，呼吸总有些不顺畅。
马路中间已经堆积成了村里的集市，各个方向的车流都有，不仅仅是四个方向，更有画着S跳舞的，身姿十分灵活。汽车像家具中固定用的楔子，你头我尾地较着劲。四个交警可能决出路口的地方不够宽敞，很自觉地靠到便道边，用同情的眼神望着拥挤的十字路口。协勤很执著地站在原地，不看树了，开始研究眼前的我，似乎在奇怪，这人可能脑子不够数，那么多人都过去了，你跟我在这叫什么劲哪！
我慌慌张张地将眼光从她的视线里收回，虽然我的处境很不好，但我不需要同情，这同情让我感到我的渺小和悲哀。
绿灯亮了，我没动，我看得很清楚，是绿灯。但是，我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所有的方向都被堵的严丝合缝。一时间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不是红绿灯坏了，大家都知道，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我死死盯着指示牌。一秒一秒地减少，闪烁，跳跃，又是红灯。我松了一口气，指示灯没坏，红绿灯也没偷懒转换，我还不算是个痴笨之人。
又有许多的车子过去了，协勤手中旗子没有再挥动，她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着那几个交警。交警们分散开来，其中一个挤到路口中间，左摆摆手，右挥挥手，虽然效果不大，但我还是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他，他给了我通过路口的希望。
一辆车尖叫着停在我身边，我的心噗嗵嗵乱跳，想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我终于不孤独了！孤独的滋味很难受，就是数着指示牌上的秒和红绿灯的变幻，却像过着白天黑夜的转换。
但是，尖叫着停下车的人，轻声嘟囔一句很不友好的话，一拐把又走了。我发现，刚才是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挡住了他的去路，难怪他着急。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女孩从我面前的人行道上经过，忽然停了下来，蹲下身，将散落在道上的宣传纸一一捡起。她这一蹲身，可能造成了刚才那人的急刹车。
又有三三两两的车子停在身边，女孩旁若无人地继续捡拾着花花绿绿的纸片。耳朵里有人说：“这女孩挺懂事的，十来岁吧？就知道捡废纸顾家了。这年头，不多见！”另一个声音说：“唉！瞧咱加那孩子，要吃要喝的，管你容易不容易？人家这孩子咋就懂事呢？”
我的脸腾地红了，为那女孩，若女孩听到这些议论，是会自豪呢？还是会为自家的处境羞惭？心里暗暗地说：“快走过去吧！父母不会在意这点钱。”女孩似乎听到了我心里的话，忽然扭脸望过来，冲着我微微一笑，一对浅浅的酒窝盛满了天真，那告诉我，女孩不会超过十岁的。
女孩终于站起身，朝着马路对面走去。我松了一口气，一看路口，清爽了许多，又是绿灯了。我骑上车准备通过，有些恋恋不舍，恋恋不舍那纯美的小酒窝。我望女孩的方向张望，她已经过去了，正站在路边的垃圾桶边，将手中的纸片小心地塞进去。然后，拍拍小手，抬头，又是个甜甜的笑容。
我觉得眼前一亮，阴沉了许多时日的感觉明快起来。我抬头，看见，一道阳光钻破云层，直直地倾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