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局长轶事

果开欣，梅县文教局副局长，分管教学工作。果局长资格很老，十五岁就参加了八路军，由于他上过几年私塾，在部队里当过文化教员，解放后被委任县文教局副局长，一直当到文化大革命爆发。果局长虽然是老革命，但也未幸免，运动之初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那年果局长刚刚五十岁，但显得很苍老，灰白的头发，个子不高却很勾偻，背驼得鼓起一个大包。果局长为人和蔼，风趣幽默，人们给他起个外号叫“开心果”。
县文教局造反派头子李显斋是果局长的跟班秘书。果局长平时对李显斋非常不错，但“文革”刚开始李显斋便拉起队伍将果局长揪出来批斗。这使果局长大为感慨，他说，人心叵测，害己者往往是知己者。第一次批斗会是在文教局大会议室召开的。全局五十多名干部员工挤得会议室涨涨的。李显斋怒吼一声，把走资派果开欣押上来！两名造反派刚要掐押，果局长摆摆手，说，我自己来。他从门外张起两支胳膊，嘴里“嗡嗡”地学着苍蝇叫声“飞”进会议室，抖着双臂在会场转了几圈，然后站在台前，大声诵道：“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会场顿时哄笑如潮。李显斋气得猛击桌子，狂吼“安静、安静……”
会场静下来后，李显斋指着果局长批道，果开欣反动透顶，他反对毛主席，反对共产党……
果局长不服，说，李司令（李显斋是文教局卫东战斗队司令），说话要重证据，不能乱扣帽子。
李显斋指着果局长说，你曾在全县中小学教研会上说不能堂堂共产党，课课毛主席，这不是明目仗胆地反对共产党，反对毛主席吗！
果局长反问道，李司令，请问考学试卷是不是每道题都是共产党和毛主席？
李显斋被问得一怔，咬牙切齿地“你、你、你”半晌。会场很多人哧哧地暗笑。李显斋突然挥拳高呼，谁反对共产党，反对毛主席，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打倒反革命分子果开欣！会场也有人跟着嚷嚷几声。
李显斋又愤怒地指着果局长批道，果开欣，你马上交待拉拢腐蚀青年干部的罪行！会场也喊声振振，要他具体交代。果局长点头称是，指着李显斋说，我拉拢腐蚀李司令次数最多。一次我带他下乡检查教学，中午在饭店请他吃饭，买了四个猪蹄，他吃三个，剩一个又让他带走了……话未说完，全场大笑。李显斋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举手狠劲儿扇了果局张一掌，高声吼道，你是孔老二的孝子贤孙，大搞封建迷信，你妈死的时候吹喇叭带孝，大操大办。果局长捂着被打肿胀的嘴巴，点头认罪，扬头对众人交待道，我妈死的时候是请人吹了喇叭，当时我想这算不上迷信，中央首长死了也奏哀乐吗，只不过他们吹的是大圆号，我请人吹的是喇叭，而且我让吹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众人大笑。
随着“文革”运动的深入开展，果局长被解放了，并成为文教局“革委会”副主任，仍分管教学工作（那时分管业务工作的领导排位在最后）。李显斋也当上“革委会”副主任，二把手，分管政工工作。1976年7月27日那天，地区召开反击右倾翻案风总结表彰大会。当时只果局长一人在家，他安排好工作便去地区开会。27日各单位发言，交流经验，28日表彰。是日，李显斋从外地出差回来，得知28日地区表彰各县区的先进集体和各人，他是被表彰的对象，便乘车将果局长换了回来。晚上，住在地区招待所。
夜里，发生了惨烈的大地震。李显斋遇难，被一块楼板压扁而卒，时年36岁。
在李显斋追悼会上，果局长在致悼词中无限沉痛地说，我们要学习李显斋同志不怕死的精神，将生让给了我，将死留给自己。这样的英雄永远离开了我们，真让人感到痛心和怀念啊……
众人静听着果局长的悼词，领略着人生的变幻和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