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凋
作者:校址时间:2025-04-12 20:25:51热度:0
导读:承君恩之,万艳同悲。这是阿娘临终前嘱咐我的唯一一句话,我记在心里,却也是不大相信的。阿娘自歹人手里救下身为孤儿的我,并收我做女儿,这几年的相处,如何能不点滴在心头?母亲曾是夙宸帝珞贵妃的贴身侍婢,她常
承君恩之,万艳同悲。
这是阿娘临终前嘱咐我的唯一一句话,我记在心里,却也是不大相信的。阿娘自歹人手里救下身为孤儿的我,并收我做女儿,这几年的相处,如何能不点滴在心头?
母亲曾是夙宸帝珞贵妃的贴身侍婢,她常同我讲起那个叫做程锡的女人,聪慧,美艳。我也隐约晓得了一些关于她和阿娘的往事。她曾在掌印太监杖下救过阿娘,阿娘也曾为她挡下过嫔妃失心后致命的利剑。程锡迁居永巷后,唯一的心愿便是让皇上放阿娘出宫。阿娘也从不肯消停,一旦有了些碎银便托昔年旧人捎给她。直到前几年,永巷传出了程锡自尽的消息。阿娘似乎苍老了很多,近年来才道出更为隐秘的缘由。当年珞贵妃获罪,是因为与太医私通,而那个太医,正是夙宸帝失踪多年的亲弟嘉斐。而阿娘亦迷失在被掩饰的执念里,她自己也爱着那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更是悉心护着嘉斐的心上人——程锡。
待阿娘死后,我依照规矩没入宫廷为婢,被指去侍奉沉曦园陈国质子顾长生。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除了见他与皇九子久渊来往,便再没见他说笑过。
不过,却是极好的人。
我在扫地时崴到了脚,在院内躲着不敢哭,也不敢和领事宫女说,他当时就在边上,没劝我,但默默拿起了扫把。第二天我便发现,此后园内干净得不必我再打扫。后来我才晓得,是他日日四更起身打扫的结果。日子久远,我也时常和他讲起日后要去深山隐居,种上成片的翠竹。他说那是妄念,但马上,沉曦园便多出了些潇湘竹。每每来月事时,他都会道女子麻烦,可我晓得,床头的蜜饯是他在御膳房偷拿的。
我以为他对我,必然是好的。我还以为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必然也是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那时他已将回陈国,,是他唯一次醉酒,说了许多往事。他说他曾遇见过一个女子,清妍灵秀如松柏傲雪。他将他母亲留下的赤菩提手串给了她只是如今仍是杳无音讯。那赤菩提,我也是见过图样的,成色艳泽,丰盈饱满,确是好物件。他接着说,你性子像她,这也是我对你好的原因所在,无关其他。后来他就只静静地看着我,只是看着。
我不能接受,我一直以为,他给我的,全部都是好的。我还为此,沾沾自喜了那么久。可是这样残忍的真相全都曝在日光之下,自己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替身,就连他对我的好,也是他强加在我身上的印记,一段完全属于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我曾经那么坚信,这一切都是天注定,我入宫为婢,只为遇见他。可屋舍清幽岁月静好,真相就这样直白的摊破在了阳光之下。十年的时间,于他或是只是弹指一挥,于我却是一生一世。
我含着一包泪出去,离别摆在眼前,付出的一方永远是输家,输了心,也输了将来。唐庆舒,他给我的名字,果然很好。也许,他还站在那里,目光深邃的看着那不合时宜便早早落下的漫天黄叶,但是,却永不会再追上来。我们之间那一步的距离,在他的停止与我的前行之间,渐渐成了生生世世都逾越不了的鸿沟。一步距离,以为很近很近,但事实却是,他走不过来,我迈不过去。
再后来我被指去了太子府上。储君为人随性些,风月一事逢场作戏倒多,但偏偏对储妃矢志不渝,非卿不可,到底也只能算个被美人困住的芥子。
朝堂之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不过一年之间,久渊明着是去治理越地,说白了不过是流放。既然不能帮到他,那他的知己,我能帮便帮一点吧。我闭了眼默想。
早年间阿娘的遗物里有一块美玉,是从前帝君赏给珞贵妃的东西。太子素来喜好美玉,以这玉璧求他一求,若能保住久渊是好,若保不住,也只为一个心安。太子收了玉,事却未成,他自己也得了一番训斥被冷落了好些日子。饶是他言辞恳切说要将玉还我,我也不肯收了。
他向来爱笑话人,见我这副模样,他笑道:“来我府上一年多了,未曾看出你对九弟竟存了这样的心思。想来用情也是深了,我那弟妹是个好相与的角儿,不若由我出面请她收你做个妾侍如何?”我面上通红,全然是听了这番话后的尴尬。,未想他当日的一句话,竟一语成戕。
一年多的时间,久渊还朝,却是旁人怎样也享不到的荣宠——帝君亲迎。彼时帝君脸上似有几分不情愿,但用笑意掩了下去。久渊只揶揄笑笑,淡漠疏离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人瞧着帝君都有了几分做小伏低的情态。那一年我十八岁,太子殿下一向自认善解人意,又仗着与久渊交情深,便将我所谓的心意同他说了说。回来之后是这样跟我讲的,“嗯,九弟颇为诧异,目光如炬,却闲闲瞥见桌案上一封书信,便也欣然允了。”
不过顷刻之间,我便着软轿被抬进了煜亲王府。
天色将暝,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走近我身前道:“小丫头。”这称呼从前听着烦,许久没听见了,倒叫我想起从前有顾长生的日子。久渊于长生,是终身难得一遇的知己,所以,连喜欢的人,都是一样。长生的那串赤菩提,我在久渊的王妃孟嫭以处见过。当真是造化弄人。他晓得我对长生的心思,为何仍要了我?
瞧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护住前襟盯着他。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却越过了我,躺到了里侧。似翻了个身独自睡去了,却又闲闲道:“若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你再怎样也是枉然。他委我照顾好你这匹胭脂马,你这三贞九烈的性子,我也只想到了这一个法子。”顿了顿,又朗声道:“明日多搬床被褥来。太子将你赐给我,不过是想日后你能为他所用。既然是做戏,便要将戏份做足了。”
一席话让我愕然许久,不止是太子的意图,而是久渊话里的他,当是长生吧。
再后来久渊称帝,我也封了容华,人言舒容华得宠,不过是个正四品的位分,便入住漪娈宫,帝君赐隐曜堂,更名迎曜堂。旁人猜想的春意迷蒙,不过故人望月碰杯,谈起伤怀旧事罢了。久渊并不常见我,见面也是说说他和嫭以之间的事,算是把我当成和长生无异。
位分一直升,我却倦了。久渊他眼睛毒,看出了些许端倪,便随便寻了个由头将盛极一时的沁妃我打入永巷。那些年,我过得很平静。除了日日免不了的思念,殊不知这几年天长地久的陪伴竟胜过了这思念。
十几年后,我却又被请去郊外空山,十几年未曾去过了,不知何时多出了这样多的青松。眼前有座小院,走进去,只觉暗香随影。已是深冬里了,怎么还有娇花?
几年前久渊正值盛年,年富力强,却将帝王之位拱手相让,甘心到空山做个农夫。三万棵青松,不知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