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那时的花开

很多年前，我是一个固执的人。那时，我在M大，一所粤西的普通二类本科学院。如果不是高考之前的重感冒，我想我应该是在深大，那所座落于中国最富有朝气的城市的，美丽而骄傲的大学。我不喜欢M城，尽管我生于斯长于斯，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不是属于这里的，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我有许多坚持。我坚持数年如一日地穿苏格兰学院式的条纹棉布衬衫，天蓝的水磨牛仔裤，白球鞋。坚持剪极短的平头，只用一种青草香味的洗发水。坚持准时上课按时交作业。坚持每晚上图书馆自习两个小时。坚持只坐在图书馆七楼第三自习室右边第五排第三个位子上，那里靠近高大的玻璃窗。
我的坚持让我获得冷傲的外表，优异的学业成绩，还有特行独立的性格。然而，我也失去了很多。譬如，弯弯。
弯弯是我的初恋女友。大一的时候，我们相恋。那是一段快乐的记忆。我曾经以为，我和弯弯会像居里夫妇那样，安静而快乐地在知识的海洋里相伴遨游。可是这段恋情只维持了半年。那一年的冬天，弯弯离开了我。她说你太高尚太理性太完美太优秀太不可思议了我自认修行浅薄高攀不起所以请你放我离开谢谢你祝你幸福再见。几天后，她成了中文系系某帅哥的女友。两人经常以连体婴的形象出现在食堂图书馆教室大礼堂等公共场所，俨然幸福的一对。
这对我的打击是巨大的。我不言不语。有些人，当他真正疼痛时，他不会倾诉。也无从倾诉。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有时会独自发呆。我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也许，是弯弯认为我太没有情调了。我记得她曾不无哀怨的说，你只会对图纸有热情，只会对建筑模型着迷。你从来不觉得你应该陪我去看看卡佛莲的新款裙子或者参加周末的舞会。可是弯弯，她不了解，我只是痛恨庸常的生活，我不愿混日子，混学位，将来混一个饭碗。我不愿意重复我父母的人生，在这个小城市里过着灰头土脸的小市民生活。人生当有追求，不是吗？弯弯离开我的那天晚上，我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流下了一滴眼泪。它很快就被风干。
我又恢复了从前单身时的生活，上课自习上网打篮球。我坚持我的坚持。只是，心里缺少了对爱情的懵懂向往。生活是一杯没有波澜的白开水。如果，没有桑文的出现。
那天晚上，我如常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七楼第三自习室。我走向那个似乎专属于我的座位，然而，那里坐了一个女生，准确的说，是一个很清秀的女生。长发，圆脸，却是瘦的。她的目光专注于手中的书本，眼皮低垂，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整齐的小扇子，在眼皮下方遮出淡淡的阴影。圆圆的脸，有一点婴儿肥，是可爱的。几缕长长的刘海顺着额头垂下来，温柔服帖地倚在颊边。一只透明的广口玻璃杯安静的立在桌面上，里面泡浸着几朵菊花，花瓣肥硕而安详。
我犹豫着走过去。她似乎觉察到我的出现，眼睛一抬，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对不起，坐了你的位子。她伸手掠掠额边的发。这里靠近窗户，我坐到这边来晾干我的头发。它们太长了，不好干。
没关系，你坐。我淡淡的回答，然后在另一张桌子坐下来，开始我的学习。
那是一个春暮夏初的夜晚，风是温柔的。它们从窗口钻进来，调皮地掠过你的鼻尖。我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是橘子花的味道。我朝那个“鸠占鹊巢”的女生看过去，她正低头嗅自己头发上的香味。是一个微微自恋的人。
窗外站着一株高大的玉兰树，开了一树灿烂的白花，在夜色中闪着一层淡淡的光芒。远处是一片墨墨的夜空，星星点缀其上，犹如一匹镶了无数水钻的丝绸，无限温柔的向远方伸展。
这个女孩叫桑文。历史系。天秤座。
那天晚自习结束后，我们夹在出教室的人流之中。我突然想起一句很经典的台词：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０。０１公分，５７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她突然低声说，我认识你。你是苏明生。我在优秀学子的宣传栏上看见过你的照片。我疑惑的看着她，她笑笑。那时候好崇拜你哦，那么酷。她调皮地眨眨眼睛，一双眸子波光潋滟。是似曾相识的眼神。有一瞬间我心神恍惚，以为那就是弯弯。
接下来的日子，每当我踏进自习室，桑文准会出现在那里，她就坐在我旁边。刚开始，我们不多说话，见面就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我做作业，她看书喝水听音乐。时间久了，我们偶尔聊聊天。她对星座似乎颇有研究。她告诉我她是天秤座的，自豪地宣称天秤是俊男美女最多的星座，对于我所在的摩羯座，她的点评是：就像角落里安静的蜘蛛，永远在角落静静的埋伏。在任何能够进步开展的地方，都可以找到你；在可以推展胸中大志的场合，也可以找到你。就像蜜蜂，你最关心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结论是：摩羯们是最闷的。
她还说自己会看手相，并自告奋勇要为我指点迷津。我伸出左手平摊在桌面上，她用一支笔在上面指指点点。
你这一条是事业线。不错嘛，没有多余的分叉，你是一个很专心的人。
你这根是爱情线。你的爱情满曲折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敢爱敢恨，不然会错失很多机会……
她微微歪着脑袋，说一句，点点头，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她一脸的郑重，使我想起公园里挂着“测字、看相、算命”牌子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手中摇着一把破扇的“半仙”。我的嘴角不由得上弯。
你笑什么啊？她瞪了我一眼。
我低下头，犹笑个不停。如果我是女的，就可以用“花枝乱颤”来形容当时的姿态。
哼。她有点生气地转过身去。
别生气呀，我是笑我的鞋尖……
桑文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她安静的时候像一种名叫一百天的小花，淡淡的，然而很有味道。她活动起来的时候却是热烈的。她似乎没有烦恼，总是笑嘻嘻的。她的脑子里总有新奇古怪的东西。譬如，有一次她说要考我一道脑筋急转弯，题目是这样的：一头猪从远处飞奔而来，速度惊人。在它面前有一堵墙，猪一头撞在上面，死了。请问猪为什么会死？
我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最后她一边狂笑一边告诉我：因为那头猪不会急转弯。
我傻乎乎的跟着笑了起来。
和桑文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那快乐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彻心彻肺的。我开始变得明朗乐观。有时，我会想，我大概是喜欢上她了，但心里的伤疤在提醒我，不要沉沦，不要沉沦。
日子就这样自顾自的过去了。我们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