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中的羽毛

一、侍者莫涯
羽湄从九岁开始重复着做同一个梦境，一个关于凤凰的梦境。
在那些连绵而破碎的梦境中，金色的凤凰唱着优美的挽歌在火焰中飞舞，它绚烂的羽毛片片飞落化作灰烬。
灰烬纷飞，羽湄在哭泣中醒来。如此，直到十二岁。羽湄十二岁时莫涯来到了这里，之后她就没再做过这个梦。
莫涯来的时候是黄昏，草原被镀上温柔的金黄色。他从大大的落日里走来，身穿黑袍长发如风。他身上满载尘土和疲倦，神情却安静中流露出惊喜。他走到羽湄身前半跪而下，用温暖干燥的嘴唇亲吻她的指尖，然后说：
我叫莫涯，是为你而生的侍者。从遥远得你所不能见的地方赶来。我将细心侍奉并保护你，直到我可以离开的那一天。
莫涯是个约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他的眼睛明亮纯净，有如月夜下的清泉。
羽湄对莫涯的到来以及这些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震惊。但更多的亦是她所奇怪的，她心中忽然涌起大片的安定感。她伸出右手，指间划过莫涯的长发。她说：
莫涯？好熟悉啊，包括这名字，包括你的容颜。我们曾见过面么，在我已然遗忘的前世中？
莫涯微笑，说是啊，那些恍世的记忆在你心中沉睡，等待着苏醒。
羽湄出生在一个古老的部族。这个部族拥有辽阔的土地，土地上有连绵的山脉、清澈的流水和湖泊、大片的森林以及草原。人们在平旦的地方聚集，用茅草和木板搭建房屋，开垦土地种植农作物，同时狩猎和养殖牛羊。
这个部族民风纯朴，人们热爱大地热爱神灵，以凤凰为图腾。也正因此，这片大地上到处流传着凤凰的传说。

二、凤凰传说
传说中，凤凰每隔五百年都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同样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才能以更美好的躯体得以重生。
关于这些，羽湄都是听部族里的老人说起的。老人们还说，从远古时代开始凤凰就庇护着这片大地。在天气晴好的傍晚，人们有时可以看到凤凰自天空中翱翔飞入深山的情景。但不知为什么，一百年前凤凰最后一次投身火焰自燃却没有重生，之后也就再没人见过它的影。
羽湄一直对此抱有着怀疑，后来她对莫涯说：我曾在梦中见过凤凰的样子。它仅是存在于传说中，还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
莫涯说凤凰是真实存在的，它只是厌倦寂寞才选择了沉寂，可它终将还是要在烈火中重生的。
羽湄问他怎么会知道的。莫涯笑，说：是神告诉我的。
没有人知道莫涯为什么来到这里，并且还声称自己羽湄的侍者。但这个年轻的男子很快就融入到这里的生活中，他与猎人们结伴狩猎，并以箭法超凡受到赞赏。他经常跟随羽湄身后，帮她在草原上放养马群，做好任何一件她让做的事。
只有黄昏时，他喜欢独自坐在草原略高的地方，望着太阳沉落的方向吹奏竹笛。笛声悠扬绵长，充满淡淡的忧伤。羽湄会站在他的远处，望着他的背影和天边黯淡的流云，等待夜幕降临。
而在一些柔美的夜晚，人们会在空阔的平地上升起篝火，围坐一圈载歌载舞。每当这时羽湄都安静地坐一旁，夜空中的星辰发出银色的光，她对莫涯说：莫涯你知道么，我喜欢这样的夜晚，我时常觉得如果在高山上俯视这里，将是一副异常动人的画面。
莫涯笑，这次他没有说话。

三、孔雀族的妖
草原上有片狭长的湖泊，湖水有天空一样碧蓝的颜色。白日，莫涯赶着马匹前去饮水，羽湄则在湖边采摘星辰般的碎花编成头冠戴上，然后看自己映照在湖水中的影。
有时羽湄抬头看天，天空清澈辽远，流云像时光一样的从一端滑向了另一端。
日升日落，云聚云散。不知不觉中莫涯来到这里已有五年，他成了一个坚毅而沉静的男子，他依旧时常微笑，眼神中却在不经意间会闪出不可捉摸的忧伤。
此时羽湄已十七岁，她的黑发蔓延着滑过胸前，她的面容已如莲花般清新脱俗，她成了绝美的女子。但有时她抬起头遥望远方，神情中流露出稀薄的冷淡，给人以仙子般高不可攀的感觉。
黄昏中莫涯依旧吹奏他的竹笛。羽湄踏着青草跳一支寂寞的舞。余晖在草原上收敛，天空中黯淡的云朵无声翻动。遥远的高处有陌生的男子久久站立着，他长发飞扬衣袍翩连，面容在即将来临的夜色中模糊不清。
后来的一天，那个陌生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一直走到羽湄的面前，说：羽湄，一百多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这个男子穿着华丽的长袍，这是异于人族的服饰。他脸庞俊朗表情安静，眼睛中有着深藏的悲伤。
羽湄有些惊鄂，她后退到莫涯身旁，问他：这个人是谁啊？
莫涯微闭眼，有稍倾的思索，然后说：我曾听神说起过这样一个人，他应该叫离魂，是孔雀族的妖。
莫涯说完后转头，风从天外吹来掠过脸庞，他的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些许苍凉，他想：孔雀族的妖已经出现了啊。北方的铁骑也将到来。神在催促凤凰的重生了吗？

四、梦境般的战斗
那之后没多久，北方的铁骑便排纵队踏呼啸的风而来。他们有百人之多，都穿黑色的盔甲手执长戟。他们冲进人们聚集的地方烧杀抢掠。
莫涯把羽湄藏匿到安全的地方，自己背负长弓手执利剑前去与铁骑对决。他的长箭发出贯穿数名骑士的胸口，将他们吸引过来，随后他挥剑冲上，长剑如光劈斩而出。
羽湄能模糊地看到莫涯战斗的情景。莫涯的身影飘忽，他长剑过处血光飞溅。羽湄觉得这就像一场飘渺的梦魇。
莫涯以一己之力击溃了来犯的骑士。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的有骑士奔袭而来引起骚乱。
莫涯守侯在草原上，看到骑士的身影时他就拉动长弓将利箭射出。箭在风中发出呼啸的声，穿入远处骑士的身体中将其击倒。
有莫涯的守护，避免了人们被抢掠的伤害。但羽湄不明白这些骑士从哪而来为什么要侵犯这里，她把这些疑问说给了莫涯。莫涯长久地沉默，最终说：
这些骑士是从遥远的北方而来。他们部族的首领是一个叫流破的男人，他是天上的战星下凡，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惊人的剑术。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会亲自前来的吧。这场对于你们部族的劫难是不可避免的。凤凰在这片大地上沉寂太久了，神正催促着它的重生。
凤凰的重生？羽湄惊讶地说。
莫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