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剑

一
深深的雪谷，已经黄昏。
在这一片纯白的苍茫中，一片天地初开的宁静。
风起了，雪吹起如尘，吹进他的眼睛，那里，一片冷漠。他一步一步走进雪谷深处，身后一串深深的脚印，如此沉重……头上的天空碧蓝，日落后的暮色渐渐浓重，呼出的白气像雾一样，他下意识握了握腰里的剑，抬起头，他看见山脚里小木屋的灯光，昏黄而温暖，但在这无人的深谷里，如此的孤独。那是为他守候的灯光，他知道，这里，有一个爱他的女人。
“我喜欢你，无牵无挂地再外面做事。呵呵，只要记得累了回来。”女人脸蛋冻得像苹果，鼻头也是红红的，但是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笑，那是她十年前的样子。
他离开她十年了，那时，她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
女人恬静地坐在铺着兽皮的木床上，缝补着一件男孩的衣裳，没有沧桑，柔和的脸庞和这雪谷一样纯净。忽然一缕长发顺着光洁的额头滑下来，她伸手将头发抹到耳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渐浓的暮色和开始漫天吹起的风，忽然笑着像在自言自语地说，“快了，快回来了，再等一会儿……”
门忽然开了，风旋着雪花进门，她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抬头时，她愣住了，手中的衣服无声掉在了地上，她慢慢站起身，眼眶闪动着泪光，颤颤地笑着开口，“你，你回来了？？”
男人无言张开了双臂，她扑了过去，时隔十年，他们再次相拥……
“你好么？这么多年，你受苦了……”男人抱住女人，闭着眼睛低低地说。
“不苦，只要天天想着你，不苦……我喜欢你，无牵无挂地再外面做事。”女人幸福地抽涕着，男人的肩膀好宽厚，她趴在上面，泪水流了下来。
“有你在，我怎能无牵无挂？……对了，孩子呢？该有十岁了吧！我还没有见过他。”男人放开女人，忽然说道。
女人灿烂一笑，“你不知道，孩子……呵呵，我和你说……”女人快乐的样子让男人心中隐隐作痛，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男孩高亢的声音，“娘！娘！我回来了！”
女人笑着说，“回来了！我说吧，”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坐过的木床，男人忽然一把拉过她到怀里，很突然地吻住她的双唇，女人不知所以，忘记挣扎……不一会，男人表情痛苦地松开嘴唇，说了一声：对不起……愣愣的女人忽然身体一颤，向地上滑去，男人手里的剑，在静静滴血……
女人吃惊地望着男人，男人流着泪说，“你不是希望我无牵无挂么？放心……我会送孩子去陪你，别怪我，别恨我……”
女人抓着他的袖子，慢慢倒下去，嘴里不停说着，“孩子，孩子，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娘！”门猛然开了，一个小男孩提着几只猎物出现，当看见眼前的一切，忽然大叫一声，向男人扑过来，男人一把揽过男孩，剑横在纤细的颈子上，心一横眼一闭，在女人惨痛的呼喊中，男孩只轻哼一声，弱小的身躯悄然倒在地上。男人望着孩子的尸身和奄奄一息的女人，猛然跑出门去，门外传来他凄厉的哭声……
女人爬到已经死去的男孩身边，望着那灰白的小脸痛苦地颤抖着，还是抬眼望了一眼那木床，勉强地说了一句，“孩子，听话，不要，不要，不要……动！！！”原来这才是她刚才想说的，而这也是她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她倒在地上，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那木床下的黑暗角落，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孩，一双恐惧和仇恨的眼睛望着外面。
……
那夜，下起了大雪，男人在雪地里掩埋了妻儿，并且从怀里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剑，那剑鞘线条优美，透着妩媚的色彩……他将短剑一起埋在坟前……
“浣儿，这是你送给我的狐仙剑，我放在这里了，这样，我才能无牵无挂……是我，是我贺剑雄对不起你！来世，来世！我来赎罪！”伏地而拜后，他提剑离开，身后一串深深的脚印……
山脚下的小木屋里，一片漆黑……
二
十年后，欧阳世家。
……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猛推开雕花木门，冲进屋子，“九命哥哥！”她甜甜地叫着，见屋子里静静无声，她眼珠一转，若有所悟地来到床边，不顾衣裳名贵，趴在床边。床下，仰面躺着一个二十上下的英俊少年，此时正在熟睡，她嘟哝了一句，伸出小手捏住那少年的鼻子，少年猛抓住她的手腕，捏的她大叫起来。“臭九命哥哥，快放手！”
“谁叫你扰我清梦？”九命推开她的手腕，继续闭上眼睛。
“还睡？都什么时辰了？今天是我生日，会来很多客人，我爹让你去招呼呢！”女孩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
“知道了。”九命应了一句，继续睡了。
女孩冲他使了一个鬼脸，起身出去了。
九命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闪动着，那里深不见底……
他来这里已经五年了，当年，他站在这恢弘的大门前，神情落寞，他说想讨口饭吃，就进了欧阳世家做了一个下人……别人问他的名字，他说，“九命！”……
刚进欧阳世家不久，欧阳小念——欧阳世家的小姐遇上武功高强的杀手，九命拼死相救，他一步步平步青云，变成了欧阳家的螟蛉义子。但是他没有姓欧阳，他没有姓，他说自己就叫九命。
他还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会不知不觉地睡到床下边去。
……
是夜，宴席很热闹，宾客满座，张灯结彩，九命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小念像个美丽的花蝴蝶，在人群中穿梭，时而拿起酒杯撒娇地灌自己的父亲——欧阳剑雄。母亲一个劲儿地说，“别让你爹爹喝多了……”欧阳剑雄其实不姓欧阳，他是入赘到欧阳世家的，十八年前他得到欧阳老爷子的青睐，招为乘龙快婿，但他一直郁郁寡欢像个外人，直到十年前，他独自出了一趟远门后，才渐渐显出主人的架势……如今，他掌管了欧阳世家。
灯光暗影处，九命冷冷望着他的背影，那目光和喜气洋洋的宴席如此不协调。
……
夜深了，酒席散后，一片寂静。
九命在房里独坐，静静地摆弄着手里的一把精致的短剑。那剑鞘线条优美，透着妩媚的色彩……忽然窗外人影一闪，九命一惊，闪身出了门，看见月光下立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亭亭玉立，一身雪白的披风，九命微微一笑，“你来了？”
那人影转过身，风尘仆仆的脸掩盖不住天生丽质，眉梢眼角透出无尽的妩媚，但是丝毫不见邪魅，那是一种出尘绝世的美艳。用手捻着一缕长发，露齿一笑，她歪着头望着九命，“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