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飘香的夜晚
作者:金铭时间:2025-02-19 22:42:54热度:0
导读:在这个空气里摇摆着槐花香的夜晚,老吉的婆娘倒背了手走出去。她站在了门外的洋槐树下,树叶子哗啦啦地响着,摇摇摆摆的香气就和着枯叶败花,噼哩啪啦地砸下来,她不觉向后直了直腰板,叉了腰,仰起头闭着眼睛嗅嗅鼻
在这个空气里摇摆着槐花香的夜晚,老吉的婆娘倒背了手走出去。
她站在了门外的洋槐树下,树叶子哗啦啦地响着,摇摇摆摆的香气就和着枯叶败花,噼哩啪啦地砸下来,她不觉向后直了直腰板,叉了腰,仰起头闭着眼睛嗅嗅鼻子,拨浪鼓一样晃起了脑袋,真香啊,明儿就叫老头子够了来,拌上面蒸糕吃。
嗯嗯地咽着唾沫,这念头从几天前树上挓挲着蝴蝶翅儿一样的花蕾时就有了,那天午饭时,她又念叨起来,儿媳还扑哧笑了,现在谁还吃这个?儿子却扒拉着饭含糊道,好好,得了空够点蒸着吃,转而又扭向媳妇,你没吃过咱妈做的槐花糕,想吃让妈给你露一手,保证——儿子噎了一下——吃了还。儿子的话让她心里激动起来,忽然见老头子伸了脖子探着头,努力盯着他们的嘴,哎,真是聋人带了三分痴,她嘴里说声好,对着他的胳膊使劲拍一下——吃饭!
今儿吃得有些饱,遛遛腿消化食。转眼,夜幕似拢了轻纱一点点拉下来,婆娘拐过门口的草垛,喵喵——一只虎斑条纹的猫趴在上面,见人来,略一怔,打个呵欠,复又蜷曲成团。
懒东西——拐到东屋山,听得屋门吱呦呦地响,接着,就听得院门哐啷铛铛地响,心里一喜,老头子是不放心,跟出来了。
婆娘略站站,忽又紧走几步,横过大道,转进路东的胡同里,嘿嘿,老头子该东张西望的瞎急了。
夜拉过帷幕罩住了——老头子岔到哪去了?婆娘回走数步,后仰着身子瞅,嗨,不管他,遛遛——
夜晚的湿气慢慢浸上来,月亮已然挂在树杈间,半大的一块饼,红灿灿光盈盈的,风象趴在脸上的虫儿,痒酥酥地摸索着,呼啦啦落下些什么,脖颈上好痒,啪一拍,软软的,伸擎了胳膊对着月光看,洋槐花,含在嘴里,甜丝丝,不觉又仰了头提鼻子一嗅,真香——槐花开得快谢得更快,明天就叫老头子够些蒸蒸吃——想当年姨娘做的槐花糕真好吃,绵软酥滑,甜丝丝的沁到五脏六腑。
怎么做来着?哦,要先够些红蒂的槐花,安哥说这种蒂把的甜,他就这么说着,象猴子一样窜上树,立在唿扇的树杈上,不大工夫,嚼得满嘴白花花,含混地叫,要不要,你?她仰头站在树下,举着两胳膊,一会儿指这边,一会儿又说那边,劈厚的,我要那枝。闪开,扔下去了。啪就摔下一枝子来——
红蒂的甜,再够些——
你别光顾着吃,吃多了不得劲。
那你怎么还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去——
不唬你,待会儿让俺娘做糕给你吃。
姨娘把槐花洗净,稍空空水,就拌上干面,拌匀后倒在笼布上,蒸不多会,那甜滋滋的香气就顺着升腾的雾气喷薄而出,飘飘荡荡游进他俩的心里,嗯嗯地咽着唾沫,姨娘用手点指两人的额头——馋猫。
看着碗里黄融融冒着热气的美食,她迫不及待地夹一块扑扑地吹。安哥轻嗨一声,拍拍她的肩头,起身奔里间,出来时手里拿个匙子,上面一堆白雪粒。
把雪粒倒进她碗里拌几下,吃吧。
什么东西,真甜——
安哥把食指立在拢起的嘴边,压低了声说,这叫白糖,俺爹托人捎的,只给爷爷吃,快吃吧。
啊——嚏,夜气中游弋着槐花味,浓酽甘醇,悠悠地弥散开,空气中有了些浪漫的味道,婆娘在这样的香甜中也少有的心潮澎湃了,大半辈子了,哎老头子可没少挨她的骂,以后也得收收性子喽。
原本红彤彤的月,此刻已褪去了纱裙,清亮亮犹如曼妙的少女。
老头子跑哪去了?嗨回去了,她返身回走,背着手仰起脸,攒着鼻子旁的一堆褶子嗅着,晃着脑袋,真香。
哐啷,咣咣,好啊,我没回家,他就关上门了,死老头子。哐哐哐,她使劲地晃,安老吉,开门——真是白费劲,聋得打雷都听不见,算了,我找地儿睡去,我让你急死——
婆娘顺胡同西走,去寡居多年的李婶那儿对付一宿,隔了半人高的砖墙,亮光在窗上晃动,李婶在看电视呢。
婆娘手搭在门环上,待要叫又没打,又返身折回到自家门口,从扒开的门缝瞅,里面吱扭扭地响着,传来嗒嗒的脚步声。
你在茅房蹲到明吧——啊,桂凤——你没打手电呢,桂凤——
婆娘咣咣地踹了几脚。
哎呀,这是没在家,我还寻思你在茅房。
死聋汉,我在茅房大半天不出来你也放心?
你说说你,黑灯瞎火地出去咋?
散心,遛腿,闻香味,总比天天对着个聋汉有意思!婆娘疾走数步又停下,你明天就给我够洋槐花。
够洋槐花够洋槐花,你当我还能上树?
月亮躲在一片云后面,偷偷看着,两人吵着进了屋,便伸了个懒腰,拉开云朵,清爽爽的一兜光华洒在门前的大洋槐上,影绰绰,婆娑娑,喷薄而出的香气四下蒸腾开,满院溢香,散开散开了,整个村庄便把槐花的香甜揽入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