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上
作者:哑哑学语时间:2025-04-16 21:33:53热度:0
导读:我默坐在楼上,忽然觉得有些寂寥,正午的阳光照着我打开的书页,发出清白的光,甚而有些刺眼,这时我才忆起这本书是从父亲的书架上随手拿来的,也没顾得上看是什么名字,只知道已读了三十多页,至于剩下了多少页却不
我默坐在楼上,忽然觉得有些寂寥,正午的阳光照着我打开的书页,发出清白的光,甚而有些刺眼,这时我才忆起这本书是从父亲的书架上随手拿来的,也没顾得上看是什么名字,只知道已读了三十多页,至于剩下了多少页却不甚了然了,只觉得心绪忽然变了,窗外的风多了许多秋味,这在我是十分不安和敏感的,但生活的鞭影依然清晰地映于心底,我赶忙把目光集中在书页上,可心绪依然难于平静。
这时的楼下是喜忧参半,左邻的孩子过满月,前来贺喜的络绎不绝,有夸孩子长得俊的,有夸主人有福的,有帮孩子起名的。来客中更多的是主人的下属,多是怀着亲情以外的许多复杂的心情。于是人们来也高兴,去也满意,各得其宜。
右舍的老主人刚过世,房舍无烟,麦草满地,那只狗被冷落在一旁,屋内哭声震天,哀乐四起,前来的人,女眷则号啕大哭,男的夹一捆纸或一叠白纱或黑纱,神情庄肃。
乐滋滋的是得子之喜,哭啼啼的是失亲之痛,你看:生和死原来只是邻居。
我合上第三十六页书,来到楼下,尽一点人之常情,先买一身大红的衣服送到左邻家,道声得子之喜,主人告诉我下午四点到宾馆吃喜宴,寒暄一通后,我又买了两丈白纱送到右舍,表达一番哀痛以后,劝慰世侄:死者已矣,生者应节哀顺便,世侄含泪说:“我爸昨天还说让你给他题副墓联,今早就走了,生前让你给他写铭文。”我“说没问题”。世侄告诉我下午四点下葬,葬礼由我主持。我红着眼圈答应了。
我不安地回到楼上,一边回味着人间悲喜的强烈对照,一边想着我的铭文,我想最平凡的人往往最伟大,最值得尊敬。试想一位总统或某位名人,他们办起事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一边想,一边把逝者生前的许多碎片连缀起来,勉强凑成铭文:
大中华大德显故朱府君讳英贤世兄之铭旌:
世兄英贤,生于1945年10月,卒于2004年9月,享年59岁,虽生于盛世,长于盛世,然幼年失怙,穷困不堪,在寂寞中成长,于动乱岁月中手不释卷,刻苦钻研医学,终跻身杏林,救死扶伤,品德高尚,闻名远近。不意天意难测,好人命促。所幸二儿一女皆有所成,长子承其衣钵,技艺渐精,德润桑梓,颇有口碑。嗟乎!逝者已矣,生者勉之。悲夫,从此人间少一良医,人间多一份疾苦。
呜呼哀哉,尚飨!
我刚写好,世侄就来通知出殡的时辰到了,一时间哀乐四起,恸哭之声悲悲切切,纸灰飞扬。此情此景,任是无情亦伤心落泪,读完葬词,才发现听者的情绪没有多大变化。我想大概是因为逝者是个普通人,,而写葬词的人又是个小人物,所以反响不大。我忽然想起一位作家悼念父亲的文章:“一位伟人去世了,有无数的花圈、铭文、唁电,有肃穆的遗体告别仪式,电视等新闻媒体大力报道,而您去世了,我们只能流泪,用一抔黄土掩盖您的躯体。”而我想大凡人世间凡人总是多数,所以生如春草之茵茵者多,死如秋虫之寂寂者亦最多。我悲痛地想,从此一口棺木隔开了两个世界,人鬼殊途,相见音容,除非梦里,也许他曾经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也有许多缺点,我们都用悲伤原谅了他。这也许就是对死者的最大安慰,我只能用拜伦的话来安慰自己“死者活在活人的记忆里”。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墓地的,在静静的伫立中,我有些平静地想: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这块黄土地都会宽容地接纳你。不管你生前是不可一世的人物,抑或是如蚂蚁蝼蛄一样的芸芸众生,无论伟大与高尚,还是渺小与卑下。
回到楼上,刚才悲情的一幕还萦绕于耳际,左邻打来电话催促去吃喜宴,我推说身体不适,但他说大家都在等,我什么时候去,他们什么时候开席。我怏怏地地挪动身体,目光远离了后山的新坟,该演绎着多少新愁与旧恨。刚告别葬礼,就要参加洗礼,岂不荒唐之至。但我看见刚才还哭得呼天抢地的我的右舍的老女主人,我的嫂子,此刻似乎红晕满面,笑弯秋月,我赶忙拾起陶潜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作手帕,揩干心头的伤感,积极投入到这一场饕餮大宴之中,喜爱的不喜爱的东西,愿不愿意的东西塞满脾胃,我以为这是对悲伤的嘉奖。醉眼朦胧中,女儿来接我说:“妈妈说今天是您三十六大寿,她回不来,要我给你过生日。”我大吼一声“什么大寿,是满月”,话音刚落周围响起炸雷一般的笑声,弄得我莫名其妙。原来我已差不多醉了。女儿买回一个大蛋糕。插上了三十六根蜡烛,要我拉灭电灯,她亲自点燃这三十六根蜡烛,要我一口气吹灭它们,这才是大吉大利,,我说讲这种形式干嘛,我已经借别人的喜宴为自己庆祝了,女儿执意不肯,我鼓足了气。三十六根蜡烛一齐熄灭了只留下微弱的火星和袅袅烟雾,我想人的生命也就是如此短暂,尘世的任何一阵风就可能使它熄灭,我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惆怅。女儿切下一块蛋糕,命令我必须吃下去,这样今年才有好运。我只轻轻啃了一口,走进卧室,头重脚轻的躺下,刚才那种惆怅感愈加强烈,许多已经逝去的生命,重新在我的脑海里活跃,他们同我对话,或关心我,或诉说苦闷。
时隔一个月,世侄来找我说,他的妈妈,也就是我那刚死去的世兄的妻子,我的嫂子,准备嫁人了!“我说这是你的家事,我无权过问,只要你妈妈愿意,想的开就行。”他一脸无奈地走了。我独自呆在房里咀嚼着“生前人人说恩爱,死后人人欲扇坟”、“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的文字,我惊讶于古人对人情世故的深入体察,对世态炎凉的痛彻理解。我痛苦地想,自从我的世兄死后,我们,尤其是我的世侄们的生活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已没有人记起世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尽管我的世兄生前常说这个不放心,那个不放心,现在他不在了,他们一样生活,方悟到“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但没有谁是必不可少的”这句话是多么的精辟。同时这句话也牵动了我许多同痛的神经,使我心中充满了怀念,许多可爱可亲的面孔笑着向走来:
我的莹儿依然活泼泼地迈进我的门槛,“姨夫好!”我分明听到她在叫我,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已离开我们两年了。我只有到记忆深处去寻找他十六岁的倩影。
两年前七月的一个早晨,她起得很早,到体育场去跑步,不料一个趔趄倒下去就再也没有醒来,在急忙送到抢救室里的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