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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第一缕阳光每年的十至十二月份,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东到山海关,西至昌黎的黄金海岸,不,或许整个渤海沿岸都活跃起来。因为,启获扇贝的日子到了。和其它养殖业不同,养殖扇贝并不是你尽了心,尽了力就会有好的回
第一缕阳光
每年的十至十二月份,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东到山海关,西至昌黎的黄金海岸,不,或许整个渤海沿岸都活跃起来。因为,启获扇贝的日子到了。
和其它养殖业不同,养殖扇贝并不是你尽了心,尽了力就会有好的回报,这里面也有天时地利的因素,比如季风、洋流,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各种微妙因素。就拿今年来说,戴河以西,收成就好,打样时每笼都是三斤以上,而戴河以东,就愁云惨淡了。有的干脆不用上岸,直接倾倒入海,一年的辛劳和希望也随之沉入海底。
眼前并不十分宽阔的小河就是闻名遐尔的戴河,多少年来,她承载了太多的喜悦和悲伤,可是她依然波纹不惊,将她所承载的付之东流,交给茫茫的渤海。
河口里船只进进出出,“笃笃”的马达声惊起了河面上安详游弋的海鸥。船只驶过,将平静的河面犁出一片喇叭状的水纹。船到了码头,岸边的人开始忙碌起来。冬头也跟着忙碌起来。

冬头是所有工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微微卷曲,眼睛不大,透着清净,绝无世故。鼻子翘起,带着小男孩式的调皮。嘴巴是用来笑的,尤其是在刚来的时候,两边还有酒窝作陪。真是满脸的稚气,满眼的无邪。
我是谁呢,我就是众多剥贝人中的一个。我们所在的这家的景况不是很好,好的人家工人济济一堂,日获斗金,劣的人家干脆倾笼入海,倒省了牵挂。我们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弃之不舍,剥之无人。这个行业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大的扇贝既使工钱低,也不乏人手,小的扇贝既使工钱翻番也无人问津。这就使得那些收成不好的养殖场场主雪上加霜,叫苦不迭。以十五个人(准确地说,五个成手,十个新手)来完成五万笼的任务,其艰巨漫长可想而知。
在这个棚里,心情最糟糕,情绪最低落的当然属于养殖场场主,据说以前他是全河口最风趣幽默,最豪爽大方的老板,可是现在,这些好风度全都一扫而光,代之以反复无常,严厉苛刻。也难怪,处在他的位置上,没被击倒已算有毅力够坚强了。还有我们,虽然不以此谋生,可是每天谁剥得最多,谁垫底,都有个比较,暗中较着劲。所以紧张有余,轻松不足。
只有冬头是最快乐的,他能在艰苦的劳作中,在寻常的事物中找到自己的乐趣。比如推车送料,如果有谁在前面挡路,他就“嘀嘀”摹仿汽车喇叭示意那人让路,如果那人视而不见,闻而不听,那么他就一直“嘀嘀”下去,直到那人让开为止,他便又推着车跑着送料去了。当指甲盖大小的螃蟹穿过笼子的网眼,钻进笼子,拿扇贝做它的美食而逐渐长大的时候,这杀食扇贝的“罪犯”同时也成了笼里的囚徒了。扇贝被打捞上来,小螃蟹也从笼口逃脱,挥着他长不大的螯,做无谓的挣扎。然后横着逃之夭夭。这情景都被冬头看在眼里,逗得他哈哈大笑。初冬时节,冷空气频繁南下,冷热交替,形成风。刮风的天气,船是不能出海的,这样的情形叫“趴风”。趴风的日子就是海边的星期天,船员们可以回家休息。冬头也急着回家,可是他要等到我们把岸上的扇贝剥尽才能走,归心似箭的他只好央求大家:“大姐大姨们,求求你们,快点剥吧,剥完了我好回家,我想家了,我想我媳妇了。”这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有掩口的,有捧腹的,都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开贝实在不是件轻松愉快的活计,但有了这个开心果,繁重乏味就被赶到一边去了。他像跳跃在灰色背景上的红色亮点,更像久闭的黑暗房间突然射进一缕阳光。
这就是像风儿一样快乐,像鱼儿一样逍遥的冬头。
可是,这样逍遥快乐的日子不久就结束了。笼数少的小户很快就剥完了,开始有大量人员涌入,人多了,活计也累了。冬头是一个拿活计当游戏的孩子,所以累一些重一些他不在乎,可是,这些新来的人他却不知怎么应对了。
这些新来的人个个都戴着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有的还戴着口罩,裹着围巾,几乎看不清她们的长相,可是她们个个都带着一种气势,压倒一切的气势,抢占一切的气势,她们就是扇贝的“职业杀手”,一点点尖儿都要占得,一点点亏都不能吃得的主儿。她们以养贝和开贝为业,每年都有近万元的收入。
冬头涉世不深,和同样鲜与外界打交道的我们还算投缘,相处得浑然一体,每天都有乐事发生。可是这些“职业杀手”们一来,情形就大变了,第一天,她们就抓住了一个字眼不放,因为冬头把她们分了拔,称她们为“你们这拔”,这句不该发生的口误令她们愤愤不平,穷追猛打:我们是哪拔的?哪拔的?到你们这来就是你们这拔的,你倒说说,我们是哪拔的,找老板说说……
从那时那刻起,笑容从那孩子的脸上消失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注意起了这个孩子。

总有人不满,总有人报怨。我的料怎么这么小,别人的都比我的大。或者,小的给我上了这么多,呆会儿上来大的了,我怎么剥得完?这还算客气的,有的干脆出言不逊,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开始冬头没有反驳,后来报怨频繁了,升级成了咒骂,冬头便忍无可忍了。上去给了那人一拳,这下惹恼了马蜂,露出了马蜂勾子,不蛰着对手誓不罢休。好在有众人拦着,最后满腹的愤懑顿时化做最肮脏的咒骂,最恶毒的诅咒,你所能想象到的和所不能想象到的最不堪的言语攻击像一盆盆脏水,兜头兜脑泼向那孩子。我忽然视线模糊了,可是眼中并没有异物,是心痛所致。姐姐的孩子恰好和他同岁,如果他也有类似遭遇,姐姐肯定会心痛无比,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如此伤害。
牵挂由此而生,牢牢地在我的心中生根。早晨迟迟没有出来,是不是生病了?生了病,是不是吃药了?靴子划破了,怎么不换个新的?别人穿着棉靴,毛袜子套了好几层,还是冻得不轻,如若灌进冰水,那怎么受得了?
牵挂就是这样牢牢地扎根,像疯狂的野草,不管不顾铺天盖地地漫延开来,直到后来连自己都吓着了,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倾注了这么多的感情?省思很久,终于梳理出清析脉络。我想,那孩子的身上拥有一种可贵的童真,这个我十分看重,曾经拥有又被凡俗抹煞的可贵的童真。可惜别人不察,他们眼里只有孔方兄,幸福的光辉从孔方兄中间的方孔透射过来,在人们的头顶散发出诱人的光晕。人们像只只扑火的飞蛾争先恐后地飞奔过去。途中经过一个孩子的花园,成千上万只大脚将花园里的花朵苗圃践踏殆尽,那些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