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飘零

芳华怕孤单，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一】　
最怕下雨，阴沉潮湿闷热的空气让我心慌的厉害，尤其是从古玩店买回这面铜镜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古玩店先生说：“林太，这面铜镜还有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个举人在成亲后，不知为何原因，在一个夜里投井自尽，将这面铜镜遗落在井边。”
我被凄美的故事吸引，将铜镜带回家，但在那日后每晚我都被同一个梦惊醒，梦里举人拖着一个女人的手没命的跑，突然那个女人听到好像有人在喊她，她转身回望，我发现那竟然是我自己。　
对林源讲了我的梦，他站在穿衣镜前一边整理领结一边对站在窗前发呆的我说：“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找那些姨太太打打牌，不然去百货公司转转也可以，别整天看那些没用的书。”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林源来到窗前摆了摆手，离开前告诉我，电影公司要开业了，晚上有应酬，不回来了，汽车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房间也也跟着安静下来，空气中还飞散着雪茄的味道，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切都显得空洞洞的。　
当初和林源从苏北老家逃难到上海，两个破旧的包袱就是我们全部家当，初到上海时，林源在码头给洋人扛过箱子，拉过黄包车，我在冬天的时候用冰冷的谁给有钱人洗过衣服，那些坚持的日子很苦，却充满欢乐、憧憬，数着辛苦挣来的钞票，心里满足极了。　
　一切都在林源遇见祥伯后改变，祥伯是林源的干爹，祥伯对他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能力的小伙子，虽说上海滩遍地是黄金，但要看你怎么捡，今后跟着我，保证你在上海滩出人头地。”　
　从那时起林源变了，变得不择手段，变得让我感到陌生，他说，今后就安心做你的林太，我的事你不要过问，跟我穿金戴银的日子长着呢，林源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潮湿了我的心。　
　
【二】
民国24年的老上海滩歌舞升平，现在的林源跟往日截然不同，上海滩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乡下穷小子一夜间跃升为上海滩娱乐界老大，他的醉美挤垮了兰桂坊、大时代，电影业和报业也被他悄然垄断。
醉美的消费很高，是那些有钱人才来的地方，这里的舞小姐个个身材高挑，高开叉的旗袍将她们的腿修饰的更加修长，台上的歌女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唱着妖娆的歌，像万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带着鲜艳的诱惑。　
我夹着香烟站在楼上的栏杆前望着一切，口中吐出的烟圈慢慢在身边散尽，我也不要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吸烟，好像只有香烟才能将我带离这和我没有任何干系的生活。
平时我很少来夜总会，我不喜欢热闹，这里让我有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可林源说，你今天必须要来，寒烟要签约咱们的电影公司，你做老板娘的不出面，有些不通情理。
第一次见到寒烟是在照相馆里，她的相片摆在橱窗最显眼的地方，相片上的寒烟穿着普通的浅色布格子旗袍，扎着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神情中透着灵秀，寒烟的美让她旁边相片上的女孩黯然失色。　
林源让阿三把车倒回照相馆门前，他坐在车上望着寒烟的相片，就是她了，她符合我的感觉，于是，寒烟的名字每个几天就会出现在我的耳边，林源说，老王，去找裁缝师傅给寒烟做两件像样的旗袍，阿三，去接寒烟，下午她要试镜。
这时，林源和寒烟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夜总会，乐曲声嘎然停止四下响起阵阵掌声，我站在楼梯上望过去，仅几个月不见，寒烟出落的愈发漂亮，早已没有当初的拘束，气场十足的面对场上每一个人。
不知林源在寒烟耳边讲了些什么，寒烟抿着嘴笑，突然感觉这里不属于我，于是我将他们的声音丢在身后，从后巷离开，那晚林源没有回去。生活一起久了，爱情没了，连仅存的温情都淡淡的散落一地，有时明明在身边，却让我有一种远隔万里的感觉，春去秋又来，窗外的树叶落了又悄悄生出新叶，生活再也激不起一滴水花。
林源的生意越来越忙，应酬也越来越多，但他从来不跟我讲夜总会、电影公司的生意怎样，上次过后我也没在去过夜总会，他总说，做好你的林太就好。
而我也和那些姨太太学会了打那些上海麻将，在牌桌上讲一些不入流的黄色段子，我当初的那些书也早已被我丢在角落里，上面布满了灰尘。

【三】
直到遇见澜苑，那天我记得当锣鼓点敲起来时，戏台上一个甩着水袖的青衣踩着小碎步来到戏台前，依依呀呀的唱腔弥漫整个戏楼，听的人心里酥酥软软，让人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将手中水袖用力抛向空中，抛出那美丽的弧，弄的人心都醉了，忘记了一切。
当戏院老板带着卸了妆的澜苑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惊觉，他生得竟然如此的俊美，有人说爱情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了澜苑。那晚我又做那个梦，我从梦中惊醒，早已虚脱的满头是汗，身边依然是冷冰冰的，我已记不清林源有多久没回来过，寂寞会让人产生爱情，或许我对澜苑的感情是从那时滋生出来的。　
清晨我躺在床上，看见窗外的冬青树又长出了新的叶子，一阵微风吹过，树叶随风飘动，发出好听的声音，这才发现我已有许久没望向窗外的景。　
窗外传来依依呀呀的声音，我从窗前望过去，看见澜苑站在对面的院子里练功，早听王妈说对面要搬来新的邻居，没想到竟是澜苑，我让王妈端给他一晚红枣银耳羹，澜苑顺着王妈手指的方向望过来，冲着我微微一笑，礼貌性的点点头。
可我的脸红的像夕阳的晚霞，我躲进房间，背靠在窗边，我这是怎么了，心跳的好厉害，但我喜欢这久违的怦然心动的感觉，木棉花开在他院子的树上，也开在我心里，我又重新在角落找回落满尘土的书，可我却不清书中的字，脑子里全都是澜苑的影子在晃动。　
澜苑的出现让我变得快乐，我每天都会到戏园给他捧场，戏中的虞姬为霸王落泪，戏外的我也跟着落泪，戏中许仙与白娘子爱的痴缠，戏外我的心也变得柔软。　
我到后台找到正在卸妆的澜苑：“澜先生能教我学戏吗？”
还没等澜苑开口，戏园老板马上讨好说：“澜先生，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