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官梦

[一]王小五从小就羡慕人家当官。他没读过几天书，总感觉自己比别人差劲，因此对于当官，连想都不敢想。生活的清贫，使他一直在穷愁潦倒中过日子。改革开放后，看见别的人都富了，他也想发富，可是苦于找不着门路。看见那些致富的人，都在求人算命，他也想去找算命先生看看他的命运。他打听那些经常找人算命的人，全城哪位算命先生算得最准，众人众口一致，都说街心花园有一位瞎子，是出名的王半仙，为人算命，总是十拿九准。于是，他决定去找王半仙为他算算未来的命运。
他来到街心花园，找到王半仙，请王半仙算命。王半仙说他为人算八字，要价不高，每张八字十元钱。他想，不要说十元钱，若是算得准确，就是给二十元也无所谓。他二话没说，就掏了十元钱给王瞎子。然后，他按对方要求，报了他的生辰年、月、日、时。“丙子、丁丑、壬辰、癸未”，王半仙果然名不虚传，一下就排出四柱。王半仙排完四柱，高叫：“好命，好命。看来，你有贵人之相，你有半生官运，最小也得当一个县委书记。”他：“你说的是真的吗？”“真不真，以后可以检验。不过，你要当官，现在就得从头学起。早点把当官的规矩学会，将来好应付官场啊。”他听得乐滋滋的。心中暗想，这王半仙果真名不虚传，原来我有几分官气。“不过，这几年我命运不顺，喂鸡，鸡死，喂鸭，鸭亡。这又是啥道理？”他还是有些迷惑，就问起王半仙来。“你是做官的料子，不是喂鸡、喂鸭的。回去好好向当官的学学，看人家如何做官，准备当官罢。”他心里快乐极了。
晚上，他在家里又唱又跳。妻子感觉他的行为有些反常，就问他：“你疯了吗？”“过来，我告诉你。”他把妻子拉到一边，悄悄地说。“王半仙说我有半生官运。我当了官，我家就发了。我们也可去住高楼，那时，你要买电冰箱、彩色电视机，落地式音响，我一切都满足你。我们也可以在人前炫耀炫耀一番了。”“当官？你在骗谁？你那几根骨头，哪一根像当官的样子？”妻子愣愣地盯着他，表示对他说的十分怀疑。“哎，哪个当官的是天生的，我不会当官，难道就不可以学么？明天，请黄乡长来我家吃饭，看他是如何做的，时间长了，不是就学会了么？”妻子对他说的虽然十分怀疑，但她从来没反对过他，她总是他说啥就是啥。果真，第二天，他请黄乡长到家吃饭，就与黄乡长交上了朋友。
[二]王小五与黄乡长的交往中，学得了许多当官的知识。遵照王半仙的指示，当官就得从头学起。他学习了黄乡长说话、吃饭、走路的姿势，时时模仿，刻意练习。走的全是八字步，昂头挺胸一点不含糊。脸上带着微微笑，对人不亲也不疏。喝茶轻轻喝一口，茶杯总是不离手。抽烟高跷二郎腿，说话总要指手画脚。上司面前老老实实，说话总得加：“请您老英明指示。”上司脸色不好应回避，恭维的话当然不能少，但总不能恭维过了头。赞扬的话儿应多说，一切成绩都归功于领导，事事把领导放在前头。说话总说：“这是您老英明”。对待同级与同事，见面最先打招呼。亲热点的应拍拍肩膀：“你好，你好？”疏远的也少不了握握手。下级反映问题应有高姿态，凝神闭眼，似乎真正在听他说。他说时不断嗯嗯……，表示你说的啥我都同意罗。关键时刻不能表态，以后出事才好推脱。群众意见，总是研究，研究再说。下级犯错，总是下不为例，以后改正就是好同志。所管的事情要周到，方方面面记得熟。作报告时要全面，一条一条要背熟。“猪儿生产，计划生育，乡政建设，学校危屋，招商引资，著重教育，下级宴请，文化生活，廉政爱民，打假消毒。……”面面俱到，不能缺一。说话格调要有味，最好加上“这个，那个的。”最重要还得练酒量，不能喝酒就无法工作。外宾来访，设宴招待以表示热情好客。上司检查，好烟好酒，才能表示对上司的尊敬。下级宴请，不能拒绝，拒绝了就是脱离群众，就会成为孤家寡人。另外还得学会等因奉此，才能显现自己有学问。写报告，作总结，成绩总是主要的。成绩总不要具体，符合上面精神就可以。数字多少，只要大概就是，只要上级满意，写多写少都可以。不讲缺点也不行，缺点总是次要的。如果出了大错误，就说我们在学习，这次就算交学费。当官的资格要摆够，什么级别坐什么车，那是不能不讲究的。办事说话都得留余地，不能说得太满无退路。但是不能没有派头，让人家一下就认出了你。很难学的是看机遇，如何才能抓住年龄、学历、履历，才能升上去。王小五越学越觉得当官的学问大，不过他将来要当官，不得不很好学下去。
[三]王小五白天学做官，晚上就做梦。他梦见一个偶然的机会，地委书记来到他家里。书记说，“用不着特别为他弄什么，只要吃点小菜、水菜、毛毛菜就可以。”他想小菜就是细小的菜，那就是肉丝肉丁这类的东西。水菜就是河中的菜，河中的菜就是鱼。毛毛菜就是长毛的菜，长毛的菜就是鸡、鹅、鸭。他天天以鸡鸭鱼肉招待书记，书记自然特别满意，书记回去后，就推荐他当了村长。
第二年，他以村上土地转让的钱，办了一个花岗石厂，他办的厂大大营了利，他请来一位记者，又送钱，又送礼，让记者大肆在报上为他吹捧一番，他就成了著名企业家。下一年，乡上调他到乡上管理社队企业，他当了乡上副乡长。他又请来记者为他作宣传，他就成了乡上模范人物，上级就弄他到了地委党校去学习。他回来后，恰碰上某局局长没按县委书记的意见办，被免了职，局长的职务有空缺，他就成了某局局长。半年时间，他对于县委书记的话牢记在心，一切照办。书记要出外考察，他就向下属单位要钱，为书记筹集资金。书记要求大力发展，他自然能心领神会。为坚决贯彻书记的指示，他要求下属各企业，总按他的布置填数字。统计数字时，他总是将已经报过的数字反复上报。如某数字在总产值中报了一道，在新增值中，又报一道。外地在本地办企业，自然是算作本地的，本地人在外地办企业，也要算作本地的。新增值，应当扣成本，他们却连成本也算作当年产值。这样，不到两年时间，他就以所管的单位成绩突出，被提为县委副书记，并兼管政法。书记的爱人孩子都是农村户口，用不着书记开腔，他就将他们完全农转非，安排到了单位上去做事。书记高升了，到地区做官去了，书记推荐了他，他就成了县委书记。
他当了县委书记，在小小县城自是说一不二。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