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夜

一月十四日到三十一日。
我和他住在一起。
我在减肥。
从学校放假回到家的第一天，我就只吃很少的东西。
来到他这里，我已经不吃任何东西，就是喝少量的水。
清晨，站在体重秤上，看到自己的身体又轻了。
无所事事。一整天就躺在地板上，戴上耳机听存在电脑里的音乐。
我已然觉得自己已经沉堕于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已与我没有瓜葛。
他在一家外企工作。有时候公司会接一些单子做软件，有时候又会做房地产。
在我看来，什么赚钱他们就做什么。
他的老板是德国人，叫Jone。和妻子儿女一起住在五道口。我在网上见过他们一家人的照片。典型的国外家庭。
他中午不回家。晚上8点以后回来，甚至更晚。
我会做好饭。坐在他对面看他吃。
他总是觉得很尴尬。
问我你吃吗？
我摇摇头。
他低头继续吃。
接着问我，你不饿吗？
我点点头。他没抬头，所以不会看见。我想他不会明白。饥饿，不光是身体。还有心。但它们不能吃东西。
我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他家是地暖，而我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冷，所以我喜欢躺在地板上，会让我暂时忘记外面是寒冬。
他穿着白色棉布睡裤，赤着上身。
盘腿坐在我旁边，在电脑上打游戏。
你为什么要减肥？他停下来，问。
为了漂亮。笨蛋。
不许那么叫我。他伸手拍打了一下我的头。
去年还有更久的以前，我很胖，很丑的样子。但是，心很善良，还觉得世界是美好的。在07年的结束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幡然醒悟。我错了，一直都在错着。我喜欢的那个人喜欢漂亮的女人。
为了爱情？你可真伟大。他轻蔑地说。
爱情？你觉得什么是爱情？牵手了就是爱情？接吻了就是爱情？还是做爱了就是爱情？如果还这样认为的话，那太幼稚了。
那你认为什么是爱情？
以前，我就的单纯的以为爱情就是无怨无悔的付出，不求得回报。你看，我多傻。其实，并没有爱情一说，只是有一种感情无限的接近爱情罢了。
什么样的感情？
两个人灵魂与肉体彼此需要的感情。
你现在已经很瘦了。他望着电脑频幕。
但心不再善良了，变得很阴暗。
阴暗到什么地步？
想杀人。像某一部电影演的那样，一刀一刀捅进某个人的身体，看着鲜血飞溅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人提着还在淌血的刀走昏暗的走廊里。
然后呢？
走在大街上，看到阳光，看到很多人，他们也看到了我，露出恐惧的目光。我去自首。
你不怕死？
过去，我觉得做个好人，一世就会安稳。可是，不是那样子的。大学两年半，我很失望，甚至绝望。我已做好去地狱的准备，早放弃了去天堂。
因为你的世界他们不懂得。
现在是午夜，他早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我，失眠。
戴着耳机听音乐，悠长舒缓的钢琴声，还有一个女人的独白。
我们搭上电车
他的脸很忧伤
眼睛里还有蜗牛留下的缓慢的影子
他背脊的线条非常漂亮
奇妙的纹路盘旋像鹦鹉螺
我们来到城市的南端
在那里穿过一座桥有海和沙滩
夜里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窘迫了
就像宁静的海洋多么美丽又安祥
至于我只想要找到那个巧合
那神秘的一瞬间
木麻黄树顺著乡间的道路
延伸至海边影片跳动
穿著暗红色毛衣卷头发的小孩
从远方摇摇晃晃跑向镜头
秋天的海边颜色黯淡又温暖
是谁还帮我跟你记著呢
是谁还帮我跟你记著呢

这是我大学最后一个假期。我以后的人生不知将会如何。大学是我一生最不幸福的时光。
而一切都不可能退回。如果退回，一切也只能按照原路前行。
我不一样了。和去年的我。前年的我。还有很久以前的我。都不再一样。而这一切不仅仅是样子的改变。
现在，我只听一个人的音乐。一个女人。有着温柔微弱的声音。
她在多首歌曲中反复吟唱大海，海水。
我常常沉溺在歌声中。幻想自己身在海边。
那是夏天。有温暖的阳光。躺在沙滩上。听着海水，靠近又退远。
可以把一切都忘记。
有时候，会走进海水里。一直走。走到尽头。淹没身体。
会在这样的无至尽的幻想中，进入睡眠。
醒来。天总大亮。
身上盖着被子。
我知道在何时他盖被子在我冰冷的身体上。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愿醒来。
窗户外，飘扬着小雪。
而此时，南方正在遭受着暴风雪。全中国都在下雪。
原本富有浪漫气息的雪天已经不再美好。
不能堆雪人。不能打雪仗。不能躺在雪地里，发着光。
是的。一切都不再美好。
中午，看电视，一则新闻报道。因为雪天，道路上已发生多起交通事故。
打电话给他，让他下班开车小心。
他说他觉得很奇怪。因为我好象从来没有类似如此般关心过他。
我笑着，骂了一句笨蛋。就把电话挂了。
一会儿，他从网上发来信息。
他的网名叫午夜飞行。
他说，从小的梦想是做一名飞行员。驾驶着飞机从满是繁星的天空飞过。看天空下城市的火树银花和万家灯火。一定很壮观。
他叹息。不是每个人的每个梦想都可以实现。而他亦只能这样纪念。
而我万分庆幸。自己从小的梦想没有实现。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着自己长大，能成为一名老师。
长大后，越来越发现老师是天底下最虚伪的一类人。至少教过我的老师都是如此。
如果，现在让我做一名老师。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可以无尽头的惩罚学生并美其名曰为你们好。
更庆幸的是。我念了师范学院的非师范专业。
从14岁开始写文字。一直到现在。越来越发现。我是要靠文字而活下去。
午夜飞行：还在挨饿？
地狱天使：好奇怪。你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我。
我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
他也学我骂了一句笨蛋。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午夜飞行：我会更关心你的，在以后的日子。
我对着电脑苦笑。你怎么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