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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雨稀稀落落得下了一整天,外面湿漉漉潮乎乎的空气透过竹帘扑进幽幽暗暗的店里来,透过竹帘可以望见外面的街上不时飘过一朵朵或鲜艳或淡雅的伞花,有单身独行的,有相依偎结伴的……林雨馨端坐在小几前,手中把玩着一
雨稀稀落落得下了一整天,外面湿漉漉潮乎乎的空气透过竹帘扑进幽幽暗暗的店里来,透过竹帘可以望见外面的街上不时飘过一朵朵或鲜艳或淡雅的伞花,有单身独行的,有相依偎结伴的……
林雨馨端坐在小几前,手中把玩着一个紫砂壶,倒满面前浅浅小小的紫砂杯子,轻啜一下又放下,再次把目光茫然得投放到外面的雨幕里。
她穿着一件淡蓝的碎花短旗袍,紧绷着的脸蛋如同她货架上摆放的瓷器,嘴角处冻结着一个笑旋,但眼神却空洞的近乎苍凉。从外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她在小城的一角开一家淘宝小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她从各地淘来的物什。如在北京老琉璃厂淘来的景泰蓝的手镯;跑到禹州均瓷窑上弄来外型笨挫,却古朴可爱独具匠心的瓶瓶罐罐;在西南边垂淘换来的蜡染碎花旗袍;在苏杭淘换的真丝绣花小手帕,还有宜兴的紫砂……淘换回这些东西都需要独到的审美眼光,如均瓷讲究窑变裂纹痕迹;蜡染则看图案的精美及染制过程中自然形成的肌理效果;紫砂就更讲究了,不光得看色泽,还得看造型及砂的好坏。她将淘回来的东西摆上货架,每件都是她的眼珠子、心肝宝贝。如果不是识货的人,出再高的价她也不舍得卖。
外面的雨更浓了,幕色重重得从天空向地面压下来,给人更加孤寂压抑的感觉。
林雨馨仍面无表情地抚着紫砂壶和茶杯,不时的小泯上一口。紫砂壶泡茶很是讲究,如果最初喂的茶是龙井,那么此壶只能用来泡龙井了,换作别的茶叶,味就不那么纯了。她原来有个棱角分明的紫砂壶,最初泡的是碧螺春,很得她喜欢,冬夏壶不离手,一次意外失手打碎了,伤感一阵子后,她用玻璃杯子替代了那紫砂。但再喝茶,味却淡了许多,她干脆改喝了纯净水,再不饮茶。直到她再次到宜兴,淘换来这个圆润的小茶壶,胖胖的外表很可爱,她没上货架,自个用了。但她却不再用茶叶来喂,换以茉莉花,那香飘四溢的茉莉香味润浸了她的心肺,让她好一阵的惬意。
望着外面没想驻足的雨势,她收回了空洞的眼神,从竹椅上站立起来,理了理髻发,整一下稍有点打皱的碎花旗袍,端起茶壶,打开柜台上几个瓶瓶罐罐,用小竹勺轻取些桂花、粉玫瑰、勿忘我,甚至还放了一块潽尔茶入内,冲泡起来。
紫砂壶里飘起的绝不再只是茉莉的香味,而是混合后的一脉奇香,轻啜一口后,她的脸上忽然绽出白茉莉般的笑容。
“一个人是不能被一种好茶完全占居着你的口舌,你的味蕾,那样一旦缺货,你就会痛苦。”她有些感慨的想着,心情忽然有几分好起来,看来今天是无人再光顾小店了,她准备打烊关门。
随着竹帘“啪”得一声响,一个浓重的外乡口音传来:“小姐,你们这儿有什么适合小女孩的礼物吗?”她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男子走进店里来,头发湿湿的,看来没打伞淋了雨。她没有言语,在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物什中翻找起来。说实话,她不知自己这里有什么礼品适合小女孩的。精美的丝绣小手帕,怕小孩子欣赏不了。竹编的工艺扇,适合家居用。如若往常,她会淡而有礼地对来客说:“对不起……”但今天,她分明读懂的是一个父亲焦灼的眼眸,为了讨女儿的欢心。
柜台角落里一个没有拆封的盒子落入了她的视线,盒子用丝带包扎得很精致,看着这个盒子她的心一阵痛,那里面放着一对彩陶的大阿福——福公和福婆,憨态可掬中透出相亲相爱。在淘宝时她一眼就相中了,淘来准备送给心中装着的人,犹豫几天后,她还是决定将那对恩爱的阿福束之高阁了。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何不把这一对阿福给这位焦灼的父亲,以博得他小女儿的嫣然一笑呢?她不再犹豫,解开难解的丝带结。
那男子是重庆在小城施工的一个工程师,提前半月就该休假回去的,由于施工中出现了故障,因此延缓了行程。电话中女儿听到他不能如期回家,呜呜咽咽的哭了,说他说话不算数,说好了回去为她庆祝生日的。女儿的哭泣弄得爱女心切的他心中好难受愧疚,一年中难得在家呆上几天,再不回去,小丫头说只记得爸爸的声音,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昨天妻子打来电话,说女儿突然病了,烧到39度,迷迷糊糊中还喊着爸爸。他慌忙将手边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后,决定乘明天的航班回渝。他想送一件令女儿开心的礼物,冒着雨跑遍了小城也没有找到合意的。路过这个偏僻的小店,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走了进来。
当林雨馨打开盒子的一刹那,他的眼中露出了狂喜的神情,这对彩陶的福公福婆小女儿一定会喜欢!
“小姐,多少钱?”他欣然问。
她摇摇头。
“怎么,你不卖?我可以出高价钱的,这对彩陶太漂亮了,我想送给我九岁的女儿,作为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他望着她急切地道,但望向她的同时,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抽搐,眼前女子的目光里隐隐含泪,装着思念、悲切、孤寂,因为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每次他离家久了,回去看到妻子时就是这种眼神,但妻在看到他后,眼神立马会被巨大的喜悦所代替。
当她听到这是一份“生日礼物”时,心不由得被刺痛了。今天她生日,一个人守着一堆不会说话的物什,自斟自饮着自配的一脉奇香孤孤单单的做寿星。
“不收钱,送给你的!祝愿你女儿看到这个迟来的生日礼物后开心快乐!”她低头盯着彩陶对他轻吐了这几个字。刹时他明白了,那对彩陶她是非卖品,是留给她的他的。
“这怎么可以……”当他明白后,他有丝不忍要那对采陶了。她却下定了决心,麻利地用彩带包扎起来。
屋外更暗了,雨似乎更紧了。她邀这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在店小坐,等雨缓些再走。他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几丝好感,没再推托,坐在小几边。她另拿出一个新杯子,给他斟了一杯混合花茶。他啜一口后奇怪的问:“这是什么什么茶?怎么是这种味道?”
她嫣然一笑道:“一脉奇香,混合型的。”他从没听说过种茶,满头雾水的莫名。
屋外雨渐渐小了,他站起来向她邀请道:“小姐,非常感谢你的好心,如果不冒昧的话,我想请你吃饭略表心意。”
她向他摇摇头,关门打烊后,走出了小店。一朵碎花的伞,一身碎花的旗袍开在雨雾里,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