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涨洲

快艇刚过沅水大桥，站在艇首，迎头望去，那座出名的龙呤塔便扑面而止了。
遥遥望去，最先感受到的是这座塔的古朴与拙雅，七层的塔身，尽显苍桑。塔顶上，塔檐处，长满了一些不知名的小树，在晨曦里伴着晨风轻轻起舞。塔后的天空，一片灿烂，朝阳还隐在山的背面，喷薄欲出。此时的云是五彩的，万千姿态，奇幻夺目；风是清凉的，些许的鱼腥味，爽心入肺；光线柔和而缤纷，身上、艇上、水面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龙呤朝霞”的韵味，可就是由此而来？
龙呤塔的脚下，便是沅水中不落的明珠——河涨洲了。河涨洲，顾名思义，水涨洲也涨。她几乎就没有被水淹没过，既便是五强溪建坝蓄水，水位上升了数十米，她仍然浮在水面上，立于天地间，向世人展示她碧翠阿挪的身姿。在记忆中，仿佛只在上世纪末的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中，水漫了河涨洲，唯余龙呤塔，似定海神针，岿然矗立于惊涛骇浪中。而就在她的不远处，另一个小洲燕子滩，却永远藏身于水下，不可追寻了。
快艇劈波砍浪，转眼间，已到河涨洲畔，侧眼望去，河涨洲一片详和，草木丰茂，星星点点的几处民居掩映在湖光山色中，暗青的瓦面点缀在浓郁的绿意里。此时的龙呤塔高而肃穆，仰头望去，似剑般直插深邃的天空。无怪乎当年周佛海怅然立于塔下，以一腔青年特有的热血，留诗于塔壁：凭栏浇酒酹神龙，拔剑狂歌气势虹。敢以清流拦巨浪，耻居穷壑伴奇峰。怒涛滚滚山河激，落木萧萧宇宙空。试问洲前东逝水，古今淘尽几英雄。正是这份不羁的豪情，也许是才情豪迈的无法控制，才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以一种不耻的方式渲泄着自己的抱负与才华。
不大的河涨洲，在迎合现代化建设的万般无奈中，将自己最为美好、最为动人的身材无私奉献于水中，成为很多人心中永远的伤痛。当初，弯如弓形的河涨洲，以舍我其谁的气势，傲立江中，将汹涌的沅江一分为二，犹如李白笔下的白鹭洲。如今只余一个洲头，素面向天。万幸的是，已是残缺的她，至今还未被现代化文明所侵染，还是一块珍贵的处女地，保留着那份难得的娇羞、矜持与冷静。如今，恣肆的江水已被驯服成一潭温顺的湖水，其北面，已成宽敞的航道，南面仄小，亦可泛舟。我们的快艇，正迅疾的行驶在北面的航道中。
面对这块传说中不可淹没的河涨洲，我默然，眼看着她从我的眼前一晃而过，纷乱的思绪中只留下一个疑问：匆匆人生，无常宦海，心之绿洲，能如河涨洲般，成为一方不被淹没的常青之地么？
艇去如箭，河涨洲转眼间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渐行渐小，逐渐融入到湛蓝的江水里，清爽的曙色中，终不可见。
　
2009年8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