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

看着漫天星零零散散的样子便又说不出来的喜悦；闻着粉玫瑰的香味，心一下静了许多；拿富贵竹，捧上幸福菊，以为自己真的富贵了，幸福了。遇见花，是不是意味着遇见了阳光，遇见了微笑？
从这个假日开始，我的日子就变得格外简单。不用担心没有做完的练习题，不用费心有没有时间花在一日三餐，我只需驮着朝阳去婚庆店，背着落日回家。婚庆店的老板姓黄名丹，是一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女孩,而他的父亲黄先生便是我的书画老师。婚庆店门前是人群攘攘的街道，对黄先生而言，这丝毫不影响他平日里的练习。摆上桌子，铺好纸张，备齐笔墨，黄先生便能从早上八点坐到晚上八点。自从我们几个小将来扰以后，这张桌子多半是我们霸占了。
黄先生总是提前一日在我们的本子上写好范字，我们每一天的听起来也很简单，一篇钢笔字，一页毛笔字，一幅国画。坐在凳子上，手触着桌子，便意味着本子要放正，笔尖往前扑，腰板得挺直了。这些小学老师就已教过的，可怜我枉自读了十几年书，竟做不好！只要黄先生一进店子冲茶、卖花或者是乘凉，我便很快恢复本来面目。可黄先生到底是黄先生，不用守着你问你，拿起本子便能说出一二三来。
“字不正则人不正，人不正则心不正”是黄先生常用来督促我们的,“心如止水”也是黄先生常提的要求。我们终归是一群毛孩子，并不能深究其中的韵味。看着黄先生把茶杯倒立起来，很是畏惧，因为街坊四邻都知道，这暗示着黄先生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便意味着可能“火山爆发”。然而，一个多月里黄先生杯子倒立了不止一次，却从未发过一次脾气。后来问黄先生生，他笑着说那无非是唬吓路人的小把戏，和孩子们计较没意义。黄先生说他从不体罚人，也不责骂人，但他很乐意帮助人取得进步。于是，过往的路人总能瞧见几个笔直的人影，握着毛笔，笔直的贴在墙面。
后来，开课的时间到了，学生也多了，我们转移了阵地，黄先生变成了我们二十八个孩子唯一的老师。这群学生中大的有十八九岁，小的只有三岁半，无论大小都被黄先生训得规规矩矩。所以在家长那里流传着“要改孩子脾气，就到黄先生书画班里去”。
周末时习惯去婚庆店，因为总能碰见有趣的事。记得有一次师母生病了，但怎么也不能说服师母去医院，急冲冲跑来店里找黄先生诉苦。黄先生搁下笔，扔下一句“瞧你那点出息”便蹬上自行车走了。丹双手叉着腰，嘟着嘴，“我一个小时都无法做好的事你能做成！”过了十分钟左右，黄先生一路“hello”着过来了，师母坐在自行车后座探着脑袋冲我们笑着。丹急了，追问原因。黄先生笑着说：“我承诺买糖给她吃！”
其实很多时候婚庆店是很忙的，往往早上七点过就得干活。黄先生写条幅、题字，丹撕花、切花泥、配花色，师母插花，小师哥负责供给材料、装订。我总爱这样的忙碌，更爱凑在这种忙碌中，帮着撕花、救花、切花泥。看着客人拿着自己帮忙选购的百合、桔梗、蓝色妖姬等等，心里是极高兴的。印象最深的还是撕花，明明是一花骨朵儿，把塑料皮儿剥掉，再去几片花瓣儿，用嘴吹吹，一朵花便绽放了。闻闻，果真是香气袭人！
黄先生爱花，他画的花草也是极好的。随便一两笔勾勒出的兰草，只要题上他的名，盖上他的章，就能卖上好价钱。然而黄先生终不愿自己的画流落到不知画的人手里，黄先生若知他无非是叶公好龙，纵买者出在高的价位也不会卖。或许吧，如黄先生诗句“诗书画印怡神赋，竹菊梅兰浩气歌”书画对他已不在书画本身，而在于赋予它的魂。
当北行的车路过婚庆店，我看见黄先生依旧躬身在笔墨间，仿佛在画菊又仿佛是在描绘着竹，花架子上又安放好了满满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