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伤

（一）
苏不语仔细地吃完一只烧鸡，连骨头都吐得干干净净。帝都长安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行人的目光落在盘腿坐在街角的苏不语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丝丝嫌恶。
可苏不语毫不在意，厌恶也好，同情也好，嫌弃也好，有填饱肚子重要么。苏不语的样子的确是不忍直视，头发乱槽槽的顶在头上，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衣服破破烂烂的，鞋子上也有好几个洞。
苏不语擦了擦有些油腻的嘴唇，慢慢的靠着墙站起来，然后蹦几下伸展着四肢，吃了东西就有精神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钱袋来，向空中抛了几下，响起银子碰撞的声音。这当然不是她的东西，而是她从在街上遛鸟的某个公子哥的身上顺来的。苏不语有个好功夫，那就是偷荷包。她不为此感到羞耻，富家子第的钱嘛，不偷白不偷。
她又将钱袋塞回怀里，摇摇晃晃地走出长安街。苏不语是个孤儿，她的落脚之处是城外荒凉的破庙。吃饱喝足之后自然是要回去了。
苏不语在路边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蹦蹦跳跳地走在荒路上。然后抬眼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苏不语赶紧蹲下身躲进杂丛中，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探出来。
离苏不语不远的一处，杀气腾腾。十几个身穿白袍的年轻人，团团围住一个也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男子面色冷峻，一手握剑一手握鞘。十几个年轻人也手执着白晃晃的长剑。
这分明是以多欺少嘛。苏不语一脸鄙视的嘀咕。
这时，白衣人甲说话了，“沈行，快速速与我们回去，师父们可能还会念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你不死。如若不从，别怪师弟们不客气了！”
“呵，情分？师弟？”沈行冷笑，“有师兄举着剑对着师兄的么？”
“沈行!你残害同门，哪还有同门的情分可言？！”白衣人乙怒道，“师父留你性命已是大恩，你竟然敢叛逃。你残害同门在前，叛逃在后，简直该杀！”
沈行面无表情，“杀我？你们杀得了我么？”
“沈行！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如此顽固，那么我们只好将你杀死在此地了，以免日后你为祸江湖!”白衣人甲举起剑，高声喊，“师弟们，上！”
“蠢货！”沈行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白衣人激愤地一拥而上，围攻沈行。一时间，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躲在杂丛里的苏不语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觉得眼花缭乱，血气上涌。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江湖中的打打杀杀。这头一遭，就如此的曲折离奇。她忍不住站起来，向前跑几步，又蹦又跳地拍着手，“杀了他们，杀杀杀！”不能怪苏不语这么说，她心中没有什么道义，也不是什么善良正义之辈，她觉得强者至上，强者才不会饿肚子，才不会被欺负。苏不语觉得沈行挺强的。
沈行身形一顿，余光瞟见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轻轻跃起来，手中的剑横扫出去，一招挑了十几个白衣人手中的剑，随即一个飞腿，白衣人们被击中肩膀，个个倒地呻吟。
沈行落地，将剑插入鞘中，长身直立，眼神凌厉，哼一声，“一群废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简直可笑！”
苏不语跑到沈行身边，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抬脚用力踢了踢脚下的一个白衣人，对着沈行竖起大拇指，挤眉弄眼，“嘿嘿，你可真厉害啊！”
沈行瞟了一眼苏不语脏兮兮的脸，什么也没说，也不管那十几个白衣人，提着剑转身就走。苏不语连忙跟上他，十分狗腿的说：“沈行，我叫苏不语，说一不二的不，言语的语。你太厉害了，几招就把那十几个人打倒。嘿嘿，您有没有兴趣收一个徒弟呀，您看我怎么样，我身体可灵活了，您收我这么一个徒弟绝对是赚了！我跟您说……”
苏不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行点住了她的哑穴。她立马抱住沈航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模样十分可怜。
沈行停步，看着苏不语沉声道：“我可以解你的哑穴，可是解完哑穴之后，你不许跟着我。”
苏不语一愣，随机点点头。先解穴再说，她可不想变成哑巴啊。
沈行抬手解开苏不语的哑穴。苏不语捂着脖子一阵咳嗽，又立刻后退几步，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恐惧。沈行看着苏不语害怕的模样，心莫名冷了几分，但还是转身离去。
苏不语看着沈行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计较。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拜沈行为师的，哼哼，沈行不要她跟她就不跟么，才怪，她可不是乖乖听话的主。既然明里不行，那就暗里。只不过，苏不语抓了抓头发，扯了扯衣服，得花钱换个行头啊。
沈行来到了帝都长安，随便找了一个小客栈落脚。一来是他的身上没太多的盘缠，二来他不想惹人注目。大概整个江湖都知道西岳派的大弟子沈行走火入魔残杀同门又“叛逃”的消息了。客栈小二利索地打扫了一下房间，将茶水摆在了木桌上，然后拎着茶壶为沈行倒水。做好这一切，小二将抹布甩在肩膀上，笑道：“客官，您慢用，小的就先告退了。”沈行闻言点头。小二笑呵呵地转身离去，关上了房门。
沈行执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手指轻轻点着杯沿，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沈行回过神，沉声道：“进来。”
“哎呀，这可真是巧呀！”来人语气轻快，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凑到沈行的左手边坐下，手捞起茶杯自顾自的倒茶，“在下有些闲闷，想来这隔壁瞧瞧，找个人说说话。不成想又遇见您了，这可真是缘分呐。”
声音有些熟悉。来人身穿红色的衣裳，模样眉清目秀，但沈行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姑娘。沈行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亲近，在西岳的时候，与他亲近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他又喝了一口茶，语气淡淡的，“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还请姑娘离开。”
“什么素不相识，你真不认识我啦，我是苏不语，苏不语！”苏不语凑近沈行。
“……是你。”沈行挑眉，说不吃惊是假的，“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不许跟着我么。”
“切，谁愿意跟着你啊。”苏不语翻着白眼，“我也住在这里好不好！就在你的隔壁。”
“是么。”沈行站起身，往床榻的方向走，“那姑娘请回吧。”
苏不语瞪大眼睛，“这天刚黑呢！”
沈行不答，再也不看苏不语一眼，便和衣躺在床榻，淡淡道：“姑娘出去的时候，顺便将门关上。”
苏不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得一股酸气直冲鼻子，她咬咬牙索性大声道：“是！没错！我的确是跟着你过来的。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