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生，换我来爱你

01我的童年
村里人都说我是个不祥的孩子，小小年纪克死了自己的爹娘。
因为我恰好生在犯月里，或是犯父母，或是犯自己。而我……
我五岁的时候成了孤儿。母亲出殡那天，我愣愣的看着在我家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没流一滴眼泪。后来就有人说我不但命硬，心也硬。
母亲不在了，她的娘家人不依不饶的来打砸了两次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压根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他们的亲外甥。
后来没人要的我，就跟了她，我亲奶奶。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絮絮叨叨的和我说我的母亲，一会说她好，一会说她不好，说着说着就已泣不成声。然后她就开口骂母亲，说她心狠，扔下年幼的我不管了，又大骂我的父亲，说他们都是没人性的家伙。而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我是个克父母的坏胎，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又来讹她，骂骂咧咧的说我是颗灾星。
所以我在心里是恨她的，她早在我年幼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偏生我小时候又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得一场病。那段时间她时常骂骂咧咧的说我们一家人坑了她，又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个时候我常常病的厉害，发病的时候常常昏迷着，即使难受也不敢哭一声，怕她心情不好给我一巴掌。
那时候天是灰色的，没有一丝的生气。秋天的落叶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很快就不见了。大雁排成人字，拉出一道灰白的线条，消失在远方的视线里。
她规定家里不养吃闲饭的。所以我每天吃过饭就出去放羊，她也不怕我把羊弄丢了。我喜欢去山楂林里放羊，将羊拴在树下，我爬上树，摘几个山楂吃，累了躺在树杈上，看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想象着以后的生活，有着莫名的惬意。
那时候村里有很多小孩子放羊，不过都比我大很多，他们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成了不合群的孤独者，不过这并不妨碍有人和我做朋友。萱萱不是我们这些放羊娃能比的，她上山纯粹是找人玩的，因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萱萱有时候会来和我讨山楂吃，我也不吝啬，反正我会爬树，这树又不是我家的。
萱萱大概成了我第一个朋友。
不过这段尚未开始的友谊最终被她掐死了，我因此被她打了一顿，用玉米杆从院子这头打到那头。我也不敢大声哭，怕惹怒她。
后来我才知道萱萱是仇人家的女儿，她在院子里大声的嚷着，他们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你也不想想你有什么资格能让人和做朋友。
那个时候，我常常想，我克死了她儿子，她大概是恨我的吧。
我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不准出门。于是我不用放羊了，改做饭，一日三餐要在家里人下地回来之前做好。那时候我七岁了，已经放过两年羊了。
她喜欢吃鸡蛋，我中午要给她煎鸡蛋，结果有一次油热的过于厉害，起火了。我被她拎到院子里用藤条抽了一顿。从此以后我炒的菜再也没那么香了，因为我不敢再看着油热了。
那时候远离她的怒骂声成了我最大的梦想。
因为她的缘故，我没能上幼儿园，她拒绝给我支付学费。
她说的话就是板上订钉子的事，无人能改。
我不放羊了，开始上山割草，背个袋子。顺带采些药草卖，我要攒钱上学。那时候村里有外来人收些药草，我常年行走在山上岭上，这些自然难不倒我。黄昏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山脚下看着放学的孩子笑嘻嘻的走过去，笑容里荡漾着我所羡慕的纯真。我暗地里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他们的一员。
同龄孩子都在上学的时候，我一边上山割草，一边采药草赚钱，村里人都喊我小财迷。我赚来的钱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我一分钱也不肯交给她。她开始满大街说我骂我，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怎么也不能一条心。
只是没人知道我对学校的渴望。
02我走过的路
我八岁那年，爷爷把我送进了学校，直接插到了一年级里。于是我结束了放羊进山的时代，踏入了我梦寐以求的学校。
整个小学，我一直都很努力的读书，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红红的奖状贴在那个土房子里满满一墙。她常常在我耳边唠叨，读书若是读不好，还不如去放羊。养大了，还可以卖钱，上学就是往里砸钱，坑还不满。
我十四岁，小学毕业了。由于成绩优异，受到县城里最好的初中邀请。高档的轿车停在我家门口，一会又迅速开走了。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我是在镇上上的初中。这件事，再也没有人和我提过。
初中三年，眨眼就过去了。中考，我以几分之差，与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失之交臂。不过奇怪的是，她这次并没有提让我下学放羊的事，依然出钱送我去上了高中。后来，听姑妈说，她听人说镇上的初中不注重英语教学，不如县城里，很多在镇上上学的孩子都毁了。而我中考所有的成绩都很好，恰恰英语不及格。她大概是后悔没送我去县城上学了。不过，她始终没在我面前说起什么。
高中和初中不一样，高中的学费比初中贵了一半不止。每交一笔学费，她都会记在帐薄上，以便以后我好还她。考不上大学，就赶紧去打工挣钱还她，别吃了十几年的闲饭，不知道回报。养十年牛都能卖不少钱。
每每听她这样说，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把钱一分不少的还她。我不要欠她，像是欠条命一样。
我英语不好，上高中之后总是跟不上，总是独自恶补到深夜。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不能输，一旦放弃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要做围着灶台转的农村妇女，我不要背着一大笔的债。上大学是我最终的出路，我不像别人有路可退，我身后是悬崖，必须不停的往前跑，跑慢了就会尸骨无存。
高中三年，每次回家，第二天都要天不太亮就起身走，我从来都没有吃上一口早饭。早饭对我来说就是个奢侈品。
三年高中，我一点一点的熬过去了。我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大学。通知书寄到家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总算没给我丢脸。
我固执的填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大学，只为了能离她远一点。她知道后，怒骂道，这么多年白养了，就是个白眼狼。
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当地的政府给我出的，没用她的一分钱。村里人都赞她有福气，培养了个大学生孝顺她。她冷冷的笑了一声，指望她？虱子都不行还指望鸡子？
大学四年，我没用她的一分钱，暑假没回过家。自己挣学费加上奖学金，我有了一部分钱，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给她寄回去，还她记在帐薄上的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