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石

太行山下有猎户，名古承欢。枪法奇绝，百发百中，远近皆闻名。狩猎一生，专获走兽，不击飞禽。常曰：“禽兽之中，禽为弱者，吾不擒害。”年近花甲，依然出没山中，矫健异常。一日，狩猎晚归，遥见道旁石上有鸟若孔雀，头上羽冠华美，其鸣甚哀。渐近，鸟亦不去。视其腹下有血，知为猎者所伤。鸟凝视古，眼光凄凄，意有所求。抱之归家，悉心疗伤。伤愈，放飞山中。鸟盘旋头顶，似有不舍。古挥手再三，方恋恋而去。
逾月，古狩猎山中。日午，歇于树下。鸟垂翼落于前，口衔铜钱状玉石一块。古将玉捧在掌心，视其色泽碧绿，温润异常，以为无价之宝。鸟忽作人语，曰：“感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献于君者，非玉石也，乃禽类国宝，名鸟语石。持此可解听鸟语，君为猎者，此石或将有益于君。”言讫而去。古始知所救者，为禽类之王。持玉在手，鸟雀之声顿作人言，嬉笑怒骂，情态万种。古知为异宝，须臾不离身。一日，将出门，闻庭中树间雀群乱语，言午后有暴雨，宜避山民檐下。古抬头望天，无丝毫云迹，甚不以为然。途中，见喜鹊双飞甚急。一鹊怒斥同伴曰：“豪雨将至，汝不顾家室，远窜游玩。若非吾姊告我踪迹，何处寻汝！崽嗷嗷待哺，家无粮草米粒，雨至，妾和汝子将变洪流漂叶矣！嫁君之初，君信誓旦旦，其言如刮风呼？”另一喜鹊唯唯诺诺，垂首不语。鹊无踪迹，古视空中仍是杳无云迹。古翻山越岭，不见兽迹，至午一无所获。忽见山后黑云突起，席卷晴空。古惶遽奔返，未至家，大雨瓢泼已至。霎时间，路途洪水汹汹。古攀于大树之上，隔夜乃返。自此，奉鸟语石若命，从不示人。
古膝下有女将嫁，遂入山狩猎，意谋狐皮数张做嫁资。山道崎岖如羊肠，荆棘从中有野鸡歌曰：“黄狐无良，匿于南岗，谋我姊妹，今将死亡。”古顺坡南下，果见橡树下有狐迹杂乱。少时，获狐数只。将返，闻空中苍鹰狂叫：“三郎！三郎！虎遇狼群，速去瞻观！”古尾随苍鹰遽往，至一深涧，见苍鹰扑啄数具狼尸。古鸣枪，鹰大骇远遁。古负狼而返。某年冬季，天降大雪，深过膝。古不能攀山狩猎，拥炉自饮。有鸟，体态小如蜂，自门缝飞入，落于古肩头，嘤嘤语古：“山中覆雪尺余，狼虫虎豹无处觅食，将袭村落，宜早为之计。”语毕，似甚饥渴，啄入酒杯遽饮，旋即醉倒，三日方去。临别，笑谓古曰：“久饮溪泉，井水甚硬，大不服，见笑！”倏忽不见。古召集山民，备猎枪弓箭，昼夜逡巡。几天后，果有狼群夜间骤袭，幸而有备，人畜俱安。
古年寿七十余，将死，屋檐及庭中树上遍栖五彩鸟雀，其鸣哀而有不舍之意。古知不久于人世，欲将鸟语石传于婿。其时，古妻已殁。膝下只有一女。古出怀间玉石，婿将接，已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