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挽歌
作者:攻城略地时间:2025-03-31 20:41:44热度:0
导读:1“砰”的一声。她落在我的脚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瘦削的身体激起地上不多的灰尘,天地苍茫。十二月的凉风出奇悲凉地吹着,血,慢慢地从她模糊的五官溢出来。她两手空空地摊着,最后的时刻还是一无所有。唯独风吹猎
1
“砰”的一声。
她落在我的脚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瘦削的身体激起地上不多的灰尘,天地苍茫。
十二月的凉风出奇悲凉地吹着,血,慢慢地从她模糊的五官溢出来。
她两手空空地摊着,最后的时刻还是一无所有。唯独风吹猎猎。
警察过来询问。
我僵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女人流血的眼角、眉梢。如此熟悉。
这个。全世界最爱我的人。
她离开了我。
2
在我给慢慢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明显犹豫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我回过头,清晰地看到这个男孩眼里的恐慌。大群紫色的云层和蓝色的风低低地擦着他亚麻色的头发掠过,永乐城外的黄昏显出诡异的宁静,我的嘴角牵起了一丝强作镇定的笑容。
慢慢,我们离城市,已经有些远了。
慢慢的黑色风衣被傍晚的风鼓胀起来,庞然的样子显得和他纯洁无辜的眼神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是的,慢慢的眼睛和手都很干净,白白的,柔软且温暖,显然未经血腥和离别。所以,我想。他还具备盲目的勇气,哪怕被欺骗和放逐。我承认我是刻意要给他讲这个故事,我想告诉他,这个世界很多人会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离开我们,七楼的高度,也不过就是生和死的距离。大多数时候,我们无法选择最后属于自己的场所。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像他想象的那么浪漫和简单。
所谓真相,常常都很残酷。
然而慢慢对我始终将信将疑,和他的爱情一样不够坚决,我总有一种拐带的错觉。我们私奔的路上,他有时低落,情绪糟糕得好象是我在路边捡到的某条缺尾巴的小狗,精神恍惚而发育不良似的细脚伶仃地行走着。我知道,那时他是在想念未艾。他的眼睛纯澈得容不下任何一丝谎言。当然,他亦不会对我说谎。这是所有永乐城的人都不具备的本领。
其实,慢慢是极其糊涂的孩子。
他说过一句自以为很正确的话,之禾,你也许不相信爱情,但你需要爱情。
我是叶之禾。也许他说得对,我是需要爱情。
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爱他。
这个黄昏,我们并肩走在铁轨的两边,没有行李,只是牵着手歪歪斜斜地前进,像两个为了爱情唐突远行的孩子。郊外的风景很好,一路上开满了黄色的小野花,草也肆意地在废弃的铁轨上蔓延着。看着偶尔犹豫的慢慢,我清楚这次出走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因为只是想证明给未艾看,我能够把她的慢慢带走。就像某个女人,也曾经把我的父亲带走。
慢慢不知道这仅仅是我和自己打的一个赌,他茫然的表情很容易泄露他的一丝恐惧和不安,但是片刻之后他又坚定地随我往前走,疯长的高草一路遮盖住慢慢的腿,这使他过分瘦削的上半身看起来更没有依托。他茫然地,带着不知名的忧伤往前走着,我忽然很难过,因为这一刻,他并没有忘记要拉着我的手。
慢慢,不要离开我。
她是谁。
嗯?
我是说,那个跳楼的女人,是谁。慢慢停下来问我。
我转过头,认真地看了看慢慢。我说,不知道。不认识。
男孩稍稍没有那么紧张,他的手开始松弛下来,似乎安心了一点。
我又笑了笑。将他瞳孔里的片刻怀疑收于眼底,不动声色。
前方某处是铁轨断裂的尽头。
可是我的路,有尽头吗?
3
那一年的夏天还没结束。我所有的衣服,都只剩一片黑色。
每天半夜把音响开到最大,悲怆的挽歌像黑丝绒一样覆盖了夜色,透过咏叹调的缝隙可以听着那个男人痛苦地嚎叫着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我的心,竟感觉到一阵一阵被撕裂的快感。床脚堆满了没有洗的衣服和袜子,房间里都是刺鼻的酒精味。我知道爸爸一定又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红着眼睛哭泣,脸上鼻子上发满了红渗渗的酒疹子,四肢无力,像条落魄的老狗。
那个夏天,我们的伤感总是这样没有任何遮拦地到来,失去至亲的人们总是更加沉默。我抱着一本粗糙的诗集一边读一边冷冷地微笑,那是一个诗人自己印的小册子。他写了很多美好的奇妙的充满乐趣和痛苦的诗句,我曾经幼稚地以为,我永远也用不上这些诡异的比喻。楼下不知道谁家看了整夜的电视剧,或许是存心要与我的音乐对抗,两种声音在过分沉寂的夜色里彼此碰撞,又巧妙地擦身而过,破坏欲在我心里暗暗升腾,遗憾的是谁都没有头破血流。
我低下头,在苍白的灯光下轻声阅读那些句子,有一首诗叫《妈妈我病了》。
妈妈我病了,妈妈请让我回家。
妈妈我病了。
我想回到你蓝色的子宫里。
我想蜷缩在你的肚子里。
妈妈我想你再像从前一样抱紧我的身体。
直到它扭曲变形。
妈妈,我病了。
我背上长出了奇怪的斑点。
它像极你脸上纵横交错的笑纹。
我想知道翅膀是什么形状。
我还想知道飞翔是什么。
可是妈妈,我真的病了。
妈妈。那些字一个个地烙进我的眼睛,好象深渊的颜色。墨绿的,似乎还有巨大的回声。我学着朋友的样子皱皱眉,我没有镜子。可是我知道自己一定是扭曲了,病了。是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学会邪恶地笑,露出两颗青白色的虎牙,苍苍地对着不说话的字句笑。因为并不好笑。是的。我还会咳嗽,在痛苦异常的时候拼命咳嗽,掩饰着身体某部分的残缺。好象一只被敲掉了牙齿的小狗。狼狈不堪。我站在阳台上大声朗读这首诗,我觉得它非常美,以至于我的声音都颤抖了。风呼呼地为我鼓掌,哗啦啦,哗啦啦。
妈妈,我病了,妈妈,我病了,妈妈我病了,我病了我病了我病了……
别念了!爸爸从卧室里冲出来。像只无辜的兔子,红眼。
他冲到阳台上拎着我的衣服领口,耳光狠狠地扇过来。
啪。
很清脆。我摸了摸自己凉的脸。
看着爸爸恼怒的表情,他的整张脸都是恐慌。我笑了。是的。我又笑了。
妈妈,我病了。我继续念。
爸爸抱着头大声地嚎叫,蹲下来不住用头往墙壁上撞。他开始哭泣,开始忏悔。他说我错了我错了你为什么还不原谅我,你这个魔鬼。
4
爸爸不是第一次叫我魔鬼。所以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我就是妈妈留在他身边的一根针,随时都要刺得他痛。这样他才不会随随便便就忘记那个风声肃杀的夜晚,这样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