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莫追君莫归
作者:伏药时间:2025-02-26 18:38:59热度:0
导读:(一)象牙珠凌源城内夜色苍莽,耳畔呼啸声起,抬眼,一枚燃火的羽箭直冲向云霄,点亮夜空,刹眼若烟花般明璨。我举头望向天际,是雁门关极清极朗的月色。月色如初,塞上月夜,明澈温柔。明月不知愁,欣欣照离人,不
(一)象牙珠
凌源城内夜色苍莽,耳畔呼啸声起,抬眼,一枚燃火的羽箭直冲向云霄,点亮夜空,刹眼若烟花般明璨。我举头望向天际,是雁门关极清极朗的月色。
月色如初,塞上月夜,明澈温柔。
明月不知愁,欣欣照离人,不知江怜月,仍是故乡明。
我端着烛台在草间细细地察看,蟋蟀的叫声自四周而起,又像是十面埋伏下突然立起的兵戟,让我不由得惊了一惊。
“非君,你在寻什么?”远远处传来的,是极细腻极温婉的女声,渐渐行近,火焰照亮来人的素颜,竟有一霎的绝丽惊鸿。
“姐姐……”手中的烛火颤了一颤,我面颊发烫,嗫嚅着敷衍,“刚刚发现掉了一本医书,想来或许是经过这片草丛时不慎遗失,便回帐取灯烛寻找。”见她面色无恙,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非君,今日乃营中兵士点将之日,点将台上群雄争竞斗狠,恐有伤亡,是以需得有你同去,否则……”
“姐姐,你医术精湛,自是应付得来,非君跟去也只能是累赘。”我故意别过头不去看她的脸,目光落在不远不近的草丛间。
她拉住我的手,我挣开她,悄悄将适才拾到的象牙珠攥入拳中。
“非君,就当是姐姐求你。”
我终是随了她去。
后来,脱了懵懂的时节,再回想起彼时的月光竟是刺透人心的冷冽。
多少个深夜梦回,汗透重衣,骤然间惊坐而起,泪痕不干,月痕凌乱。我时常会想,倘若那夜我不随姐姐登临点将台,是不是就不会有日后的是非,是不是就可以袖手旁观安之若素?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到底是命中注定,是喜是忧是福是祸都逃不过,不过就如此这般,难得糊涂。
我被姐姐拉扯着奔向点将台,手中仍紧紧地攥着姐姐送我的象牙珠,烛台倾落,在草间燃起瑰魅的焰火,是极绚丽盛大又声嘶力竭的模样。
(二)点将台
点将台上一片混战,像是上古年代的角斗场,原始血腥凶残不留半分情面。我听到有人在台下叹息,君主昏庸,天下大乱之期近矣。
当朝皇帝刚刚驾崩,举国哀痛之余江山易主,皇弟八王爷登基,君临天下。
事实上,哪一个皇帝登基,根本同百姓无关。犹有不甘的只是皇帝遗下的皇子,不过大势已去,也只能如此而已。
可姐姐说,这才是刚刚开始,血雨腥风,干戈四起的日子还在后头。到时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日子才叫凄惨。
恐惧如夜色袭来,包裹着我,越来越近,渐渐无处可逃。
“姐姐,我们避世可好?我不相信,偌大的中原寻不见传说之中的桃花源。”我抬起头,天光隐晦,看不清姐姐的表情。
她倏尔转身,抓住我的肩,掌纹粗糙皲裂,良久如石雕。
她说非君,我不会让你受苦,相信我。
人的一生,或平凡庸碌,或一鸣天下。倘若可以选择,我会选择骑马踏破长空,天涯海角任我飘摇的日子,而姐姐,注定是挥刀情断,天下独尊。
我掩住耳朵飞快地跑开,自此清楚,自己再没有资格言及地久天长。
皇上确实昏庸,凡事无能猜忌心又重。身体微恙召见太医,三日后不见奇效,怒发冲冠,登临太医院。或有医士不擅察其颜色,辄或遭其斩手斫足,或遭其砍断头颅。霎时众人缄口,不敢妄言。
此次点将,皇命有云,畏将领徇私,特设点将台,百家争鸣,能者任。
于是,便有了今朝的角斗。
台上若战场,虽言点到辄止,下手轻重无人能料,时不时便有倒下的兵士被拖下台。
姐姐为伤兵止血接骨,忙碌得不亦乐乎。我只是在旁边,愤怒地看台上厮杀,冷笑皇命的可笑和无稽。
台上局势混乱,利欲蒙蔽,我却看见了淡淡的一痕影,若秋色一帘,刹眼寂灭。
后来姐姐问我,昔年于点将台,第一眼望见的究竟是谁。
“可是明夜?”姐姐凤冠上的金钏滴落在我的额头,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冽,陌生的居高临下的威仪。
我早知道,这样的仪容,才是她最为适合的打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遂收起眼底的绝望,坦然同她相对:“不,是月痕。”
仿若寂然半世,不安又自我的心头涌动,却只是听了姐姐一句。
“非君,这些年来,只有这个时候,你最像你!”
(三)人憔悴
月华勾勒出姐姐温润的轮廓,明眸善睐,轻轻挑起的,是我今早为她绘下的眉。她盯着点将台,瞬也不瞬。点将台上黄金甲,是她目之归处,举手投足便也似顾盼若留情。
我忽然感到胸中之臆,无法释然。
“非君,传闻二皇子被遣雁门关,混迹军中。你瞧,他像也不像?”
我抬起头,沙场凌乱,惟一兵士屹立若山之巍峨不倒,遂笑言:“倘若姐姐得此如意郎君,今生无忧,非君也就……”
我的话尚未说完,远处又有人抬来一个伤兵。
是一个少年,大眼浓眉薄凉唇,不带半分稚气,虽俊俏得紧,却仍看得出有些倔强执拗的乖戾。他蜷紧被泥土鲜血覆盖掩埋的身躯,头发乌蓬蓬地乱成一团。抬他前来的士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意欲哀求姐姐救他,语出却已是哽咽无声。
有将士来报,将军欲召见叶非烟,请姐姐速速前往。我见她犹豫,便夺过她手中的银针绷带,指着少年对她说:“小伤而已,何必劳烦姐姐?非君在营中,绝不只是姐姐的负累。”
姐姐离开,我斜斜地睨向少年,却不小心瞥见他来不及收起的失望和挽留。
我手拿着银针不知所措,见他血流如注,便拿起绷带想要缠上他流血的双臂。怎奈他突然转身,别过脸去,眼里满是刺痛人心的厌恶和轻蔑。
营中盛传,叶非君一无所长,于军营之中浪费军饷,惟依其家姐之荫。
“男子若是懦弱胆小如他,生之无用,不若赴死。”间或有将士醉卧沙场,我便成了他们酒余饭后的谈资。后来,他们上了战场,有些死于兵戈,有些临阵脱逃却又被乱箭射死,死无全尸,虽马革裹尸而还,却也悲凉无限。
渐渐地,我不明白战争的意义,不明白人活着的原因,不明白倘若有朝一日我也逝去,魂魄应当归于何处。
恐惧无端,可看到姐姐的眼睛又骤然安定。于是我知,她生,我便生;她死,我便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少年被抬入营帐之中,点将台上一声号角,周遭士兵一哄而散。只余了我和他,在营帐之中摇曳的烛火之下,四目相对。
他的血依旧长流,我也只能笨拙地将布条一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