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之殇
作者:昏逸时间:2025-04-16 16:15:37热度:0
导读:只有心知道岁月不宽宏——安妮宝贝1收拾好行李拉着皮箱从旅馆出来时,街灯已辉煌起来。当把从云翳瓷厂做好的瓷片拿在手里,买了编织线给每块瓷片都编好了吊绳时,匡唯终于决定了离开的时间。把所有对他的感觉都变成
只有心知道
岁月不宽宏
——安妮宝贝
1
收拾好行李拉着皮箱从旅馆出来时,街灯已辉煌起来。当把从云翳瓷厂做好的瓷片拿在手里,买了编织线给每块瓷片都编好了吊绳时,匡唯终于决定了离开的时间。把所有对他的感觉都变成花画在瓷片,用釉封住。她要让它们盛开的再没有枯萎的机会。她把他安顿在瓷片里,在每一朵花里。所有对他的恨或者怨,在她画完第二十七块瓷片上盛开的花时,已被和着颜料描完了。因为,颜料里她细细洒进了他的骨灰,仅有的一点。
刚到那天,云翳去机场接了她后直奔火葬场。赶到时,他已进了火化炉。她让云翳扶她到外面,说,想看看他化成烟的样子。望着高高的烟囱里腾起的烟,她说,“云翳,你闻到了吗?这空气里有尘的味道。”云翳紧紧扶住她有些下沉的身体,替她擦着滚落的泪滴。地上的碎纸片,在风里薄脆的打着转。
她苦苦求了几个小时,墨尘的父亲终于答应从儿子的骨灰中分了拇指大的一小撮,给这个也许是儿子唯一爱过的女子。骨灰颜色是那种高贵的灰。她把墨尘安顿在他亲手为她做的,粉饼大小的那个带盖的小瓷盒里。铺了一小块黄色的丝绸。小盒素胎,施了白釉,清清洁洁,细白,滋润。他说,像她。他家里母亲信奉佛教,所以,他经常对她讲人生的“无常”,讲“向死而生”。而当她把他安顿在瓷盒里时,也对他讲了“无常”,讲了“向死而生”。她把他放在旅馆床头柜的台灯下,和当年他俩在学校时的一张合影并排放在一起。她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衣,她喜欢黑色,感觉可以很快地在人群中消失。长长的,吊带,低胸。胸前绣了一圈小小的蔷薇,暗暗地颓败的红。腰际靠左侧的地方绣着半朵手掌大的蔷薇。也许美丽的东西都不完美,也许她喜欢这种残缺颓丧的美。所以,在购买时她曾对那个皮肤白皙的销售女孩说,如果这花是完整的,我就不买。女孩有点茫然,职业性地笑笑,不做声,很快开了票。她喜欢这种女孩,知道什么时候不多问。
也许这花是该叫做玫瑰的。虽然她画过无数朵玫瑰或者是蔷薇,但总也不想搞清楚它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她一直是个不求甚解的女子。喜欢或者讨厌只是做出接近或者远离的行为,很少仔细考虑原由。
这一晚,她坐在床头的地毯上,背靠着床,下巴抵在蜷起的膝盖上,胳膊环抱着小腿,一只手端着一杯水,一只手偶尔擦擦滑落的眼泪。眼睛盯着前面那堵墙,一会哭一会笑。和瓷盒里安静的他絮叨着,絮叨着。就像当年在校园里的那株紫藤花树下一样。总是她不停地说,而他总是静静的听。时不时用手帮他打落掉在头发和肩头的紫色花瓣。紫藤花开时,她总是拉着他坐在这里。
2.
他叫白墨尘。在美术院里读硕。匡唯在艺术院。墨尘是院里陶瓷杂志的编辑。匡唯因一次瓷艺设计投稿中的超意识流设计理念,让墨尘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天。他觉得如果稍有改动这会是件好作品,很想推荐去参加瓷艺大赛。于是联系了作者。初次见面是在一家私人陶瓷博物馆。馆主和墨尘是很好的朋友。墨尘在帮他布置展馆。新落成的两层徽派风格展馆处于小镇闹市口。匡唯后来总笑谈说,这叫“大隐隐于市”。
从二楼旋转楼梯口向展馆望去,三百多平的展厅被分为两个功能区。靠楼梯口的是一个休闲区,一张檀木茶桌旁摆了几个紫檀嵌珐琅面方凳。靠墙的一个花瓶状多宝格,格架上摆着几件明清瓷器。茶桌稍远处就是展品区。
“你好,匡唯?”“是的。”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白色短袖棉麻衬衫,蓝色牛仔裤,修着很整洁的短发。在博物馆的射灯下皮肤光洁,一种青春的生命力跳跃着,与他身后瓷器所发出的幽幽的冷互相抵触。没有礼节性的互相握手,很自然地坐在那张茶桌旁。墨尘倒了杯茶推到匡唯面前,显然早有准备。博物馆里没有人参观,进门时她看到一楼有几个工人抬着厚厚的青石板往天井花园走。这是一个品字形建筑。门口有一个保安,一楼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应该是讲解员。她是按约定的时间来的,女孩告诉她墨尘在楼上。
墨尘喜欢在云翳的这家博物馆里逗留。建成以后云翳还是与以前一样,除了瓷厂里的事就是在古玩市场里泡,或者是到处参展。展馆一切的布置都留给墨尘。云翳曾是墨尘的姐夫,几年前墨尘的姐姐因病去世。留下一个女儿。云翳一直没有再娶。女儿已经十六,他送她去了澳洲上高中。四十多岁的单生男人把所有激情投入在瓷器上。墨尘劝了多次,每次他都说没有合适的。他说:“那些年轻女人想嫁给我有几个不是图我钱的?她们谁是真心爱我?”也许,这是有钱单身男人的一个心结。也许,是这个时代的人物欲心太强,爱,因金钱而变得时而廉价时而稀有。
墨尘与云翳因姐姐的存在和失去,也由亲人转而变为朋友。自打姐姐去世,在常人面前他们就以朋友相称。内心里,他们永远都把各自作为亲人疼惜。
匡唯在楼下询问时墨尘就知道自己约的人来了。他从落地玻璃里正在看工人们按自己的设计图,把一块块青色的大理石板抬进来铺设天井里的小花园。听到她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圆润甜美的嗓音,和逝去的姐姐有几分相似。转回身往楼梯口走时,一个女孩也在他眼前渐渐完整起来。黑色,瀑般长发。黑色,宽肩修身棉T恤。领口斜一字型,左侧腰间打了几个褶皱,从腰间到平坦小腹有几个自然褶痕散开着延伸出去。长长的及踝黑色棉麻长裙,像从空中散落了几朵玫瑰,零星的暗红色花瓣从腰际飘下来。裙底疏懒的躺着几朵玫瑰,摔疼了的样子。
在博物馆里他们讨论了匡唯的设计图。墨尘发现她是那种既可以喧闹又可以沉静的女孩。在讲自己的构思时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像有两团小火苗。她口才很好,几乎没什么停顿。脸颊有些微微红晕,涂了淡粉色唇膏的嘴唇像极了她裙上的花瓣。不知为何,墨尘在某个瞬间竟有点微醺的感觉,注意力无法集中。墨尘也对他讲了自己的想法,她托着下巴静静地听,注视着他,那眼睛像两汪月色中的湖水,熠熠闪光。
设计图经过修改后,送到了云翳的瓷厂。墨尘亲自挑的陶土,胚胎是她俩一起做的。做好后,墨尘调了颜色。图案是匡唯自己画的。
作品的名字叫《殇》。
3.
用了一天的时间,匡唯终于画好了。墨尘和瓷厂的窑工比较熟,约好了第二天第一窑就烧他们的作品。
小镇的早晨空气总是湿润清新。墨尘与匡唯约好五点整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