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老房子

前世欠你一滴泪，注定今生喝下你藏好的毒。
——题记
一
“再过十五分钟，我得回去了。”男人有些疲惫地念道。
整个身体都绕在他身上的芬飞睁开双眼向墙上瞟了一下，刚好十一点半，芬飞向他笑了笑，狠狠地吻了一下他的胸口，更确切的说是咬了一口。芬飞很清楚，每次在午夜来临之前，身边这个男人，这个雄性的身体将会从她身边离去，回到他来的空间，他属于那里。想到这里，芬飞总是有些害怕，身边这气味，这体温，这种不同于自己的质感是这样真实地存在她的身边，然而再过几分钟，他将不属于她。芬飞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身体，轻巧的小手在他的胸前跳动，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他定了定神，将那小手从自己的身上移去，开始起身在微暗的黑夜里搜寻衣服。微弱的灯光下，芬飞也开始了搜索，看着他宽大的背，依稀若现着一些斑点，有的很黑，有的刚刚开始变暗，变的与其他皮肤不一样。芬飞瞄准了一个黑点，伸手弹了弹他的背。此时有个不应该想到的人却在芬飞脑中闪过，父亲，他乡异国的父亲是否也开始长这些可怕的，不可抗拒的，时光的烙记，点点的老人斑。
他穿完了衣服，坐在床头点了根烟，看着缩卷在被子里的芬飞，咪着双眸，懒散的脸，微翘着嘴，凝固着微笑附在漫无目的的头发上，快乐的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我走了！”他便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外面下着毛毛的细雨，在南方这种天气很常见，没有任何雨声。外面没有什么人走动，远处传来一道亮光，芬飞知道他会向着光走到那家熟悉的小店，买罐啤酒。这么做，一来是解解干渴的身体，二来也算回家向妻子有个交待吧。喝完了啤酒，他叫了辆出租车向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他打开房门，屋内一片沉静，妻子应该睡觉了，也就不敢作出太大的声响。
“回来了啊？酒喝多了吧！”从卧室里传来了妻子的声音。
“你先睡吧，我先冲个澡。”他回答完后，整个房间又是一片沉静。
从浴室里出来的他穿着睡袍，觉得身子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只是没有刷过牙的嘴依然散发着阵阵酒味。芬飞想，他拿起刚才脱下的衣服向卧室走去，顺手拿了一下手机看个时间。有一条未读短信，这么迟是谁发的呢？他连忙打开看了看，下面跟着芬飞的号码。
他隐隐感到一阵痛，仿佛背被几只蚂蚁咬了一样，有点痛，但又不是很痛，有点麻，但又不是很麻，慢慢的，蚂蚁一点一点的往里爬。

二
房门虚掩着，芬飞将窗户关了，灯关了，电视也关了……将所有能发光的东西都关了。房内有些黑，透过窗帘芬飞能微微地感觉到一些光从对面的楼房传来，芬飞将头埋在被窝里，感觉非常好，她完全看不见自己。在黑暗之中的她，失去了视觉，闭上双眼，一切都将只能用感观来感受，喜欢这样的感觉。赤裸的身体埋在被窝里，置身于黑暗之中，芬飞挥动四肢如一条鱼在大海中飘游，长长的发丝零乱地自由蔓延伸展，如水藻在水中飘荡。海洋，无边的海洋，随波飘流……
忽然一阵铃声传来，像魔鬼的手将芬飞这条赤裸之鱼从水中抓起。看了看墙壁上的钟，午夜半点，一定是国外打来的，芬飞捂住双耳，顺着床单更加往里钻。千里之外，这样的电话能给芬飞带来什么呢？父母的关心，朋友的问候，还是那遥不可及的男友的安慰。空间裂着大嘴在狂笑，让温暖拒她的心门之外。手机响了几声，就不响了，芬飞有些后悔没将它也给关了。
哒哒哒——钟跳动着，像磁场一样不断在膨胀扩大，最后充满了整个房间，芬飞完全被吸了进去，将她投在一片泥泞的荒野之中。芬飞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呼吸也变得急促，越是用力地呼吸，越是感到不能呼吸。啊——啊——芬飞不停发出阵阵尖叫，她渴望被解救，将她从这黑暗中救出。前进，前进，芬飞要前进，再向前进点，芬飞打开床台灯，环顾四周，似乎又置身于另一片孤独的沼泽。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于是芬飞决定从被窝里爬起，走到镜前，看着自己稍稍丰腴的白色身体，尖挺的双乳粉扑扑的，娇妍如莲散着阵阵诱人的气息，对着镜中女孩，芬飞笑了笑，你真的是一位十八岁的女孩吗。不知不觉的，眼前一阵迷糊，有丝温热，顺着双颊慢慢的下坠，刚好落在胸前。芬飞有些惊讶，因为完全没有预感的悲伤，但更是欢喜，芬飞喜欢泪水，因为泪水是身体的一种本能的反应，证明芬飞的感知，芬飞的存在。
早熟，严重早熟，这个词汇在芬飞的脑中不停的闪烁。

三
芬飞听到远远的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是张燕燕来了。明天就是星期一，又要上学了。张燕燕总会在前一天到她家里来，与她小聚一趟。张燕燕喜欢芬飞家的老房子，房前带着一个小院，小院里种着石榴、天竺葵、大丽菊、海棠花、三角梅、桅子花等各个季节的花草。在各色花草的中央是一片小池塘，塘里游着几条红色的鱼儿，那是芬飞六岁时从乡下亲戚家抓来的，两年了，现在也慢慢长大了。张燕燕对芬飞家小院总是无比的向往，为她有这样的家，有这样的奶奶感到幸福。芬飞却对此不以为然，只是认为这是奶奶为了打发自己的老年生活而做的一些无聊的行为。但对这个小院能吸引来张燕燕倒是感到高兴，芬飞喜欢这种被羡慕喜欢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与众不同。
桅子花开得正艳，小院到处充满着阵阵花香。张燕燕一定是来看花了。前几天，池塘边一株树上长出一颗颗绿色螺纹的花苞，芬飞觉得这花也真够难看的，长不出什么好花来，奶奶怎么会种这种花呢。当花儿展开花瓣时，芬飞对满枝的花朵很是诧异，那白那香，让芬飞感到不可思议，后来问了奶奶才知道，原来那叫桅子花。芬飞看着花，脑子里总是不停的闪过近日看的电视剧《西游记》，里面有各色各样的妖精，每次看着屏幕里出现的妖精，起初芬飞总是觉得有些害怕，但看着看着，芬飞总是被妖精所吸引。对，这花一定是妖精变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神奇魔力呢。按照这个想法下来，那自家整个院子不就全是妖精的天下了，原来在妖精中间生活也没什么好可怕，反而是那样的甜美，洁白的桅子花，肯定是玉兔精。芬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芬飞，发什么呆呢，我过来都不知道！”张燕燕拍了一下芬飞的肩。
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的芬飞忙着答道：“哪有啊，刚刚听到你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今天花开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