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
作者:单人独马时间:2025-03-23 14:07:55热度:0
导读:这是一场艰苦的征程,没有任何华丽的言语和结局。但是,请允许我讲述她,无论她是否真的存在过。黑暗中,我叫她的名字,青衿,青衿。她转过头来朝我微笑,眼神清冽,面容沉静。我说,我们回家,好吗?她沉默了很久,
这是一场艰苦的征程,没有任何华丽的言语和结局。但是,请允许我讲述她,无论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黑暗中,我叫她的名字,青衿,青衿。她转过头来朝我微笑,眼神清冽,面容沉静。我说,我们回家,好吗?她沉默了很久,然后低下头说,不。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的脸颊上,闪着潋滟的波光。
而在我的记忆里,她不曾哭泣过,所以,我相信,那只是一滴露水,开在花萼上。
认识青衿那年,她十四岁,比我大一岁三个月,所以她一直孩子气的逼我叫她姐姐。而我最终在她威逼利诱下“勉强”的成了她的妹妹。那时的她在很多时候都喜欢讲一些故事。她在那些阴霾的午后,坐在通风的阁楼上,在寂静的风穿过我们的手指的时候开始讲述。她无数次的提到一个女子,讲诉她零碎而疼痛的感受。有时候我会在她如此真切的表述中怀疑这个女子是否就是她自己,而当我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会发现她的面容沉静得如同深秋的湖水,没有任何波澜。她,完全将自己度之置外。
我们的楼顶上种满了金盏菊,这种绚烂却不曾妖娆的植物会在夏末秋初开满我们的屋顶,散发出类似于药物的清香。青衿喜欢同我一起把它们摘下,用围裙兜满,最后晾成清火明目的菊花茶。在酷热的夏天看那些花瓣在透明的玻璃杯中重新饱满,翻卷如云。我们,是如此的钟爱这种植物。
有时候,青衿会问我,你说,一个人要怎么才能算幸福?我说,有信仰,有爱的希望。她在这时就会摸摸我的头转过身去走开,棉布袜子与光洁的地板发生细密的摩擦,然后我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屋里蔓延开来,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我问,你不幸福吗?她随意的笑,便再也没有痕迹。
青衿在许多夜里都会紧紧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眼神清凉的回忆起一个男子,她的声音时常会轻微的颤抖。于是我问她,你害怕是吗?她摇头,又点头。
我一直相信青衿曾经深爱过,并且象她的性格一样爱得绝望而坚强。她像极了一种叫做青苔的物种,在潮湿与阴暗的角落里执着的成长,绿色的坚韧,是生命的期望。
我们的日子一直很平静,从我们的十四岁到十七岁,有时候会有波澜的起伏,而最终只会是拥抱和相依为命的凄凉。
高考后,我和青衿终于即将分开,我留在了温润的南方,她却转辗到了遥远的北方。最后的同学聚会里,她喝了很多酒,然后醉的不省人事,我平静的把她扶回家,把她放到放满热水的浴缸里。她的身体纤瘦而干净,柔弱里有种寂寞的倔强,象某种生命的萌始,凌乱却不肯放弃。她在半夜醒来,抱住我的后背喃喃自语,她说,岭南,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它们在我心中沉郁了太久,我要告诉你。
在我出生的那个南方小镇里,水是天地的骨肉,而我是水的女儿。我在粼粼的波光前遇见了他,他是一个绘画的天才。他走过来问我,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画的主人公。他的声音在温润的空气中低徊,象极了水缓慢流动的姿态。我羞涩却又迫不及待的点头,就那样坐在薄薄的夕阳里任他的画笔在雪白的纸上来回。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前的女子是用一种怎样温暖的眼神凝视着他。他额头的发丝在风中轻轻的飘动,让我在那个春天里轻易地爱上了。
我的背湿湿的,而她却停止了诉说,我问,然后呢?她说,没有然后了,我不知道还算不算然后了……
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是水乡温柔的味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将来可以娶你为妻,请等我来接你。然后他离开了,没有任何告别的离开了,就像所有在此处停泊过的船只一样,只是停泊,而终究是要离开的。而我却信了,终日在等待中失望,在失望中等待。他一直没来,就像童话里消失的精灵一样,而我自此朝朝暮暮。
我转过身去轻抚她的脸,说,青衿,一切都是过眼的烟云,一切都会过去,相信我好吗?她沉默地闭上了她灰色的眼睛,说,岭南,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回家,回到我出生的地方,那里有美丽的落日以及河流,我真想躺在那软软的河流里,随它一直漂到岁月尽头。
青衿背上了她的行李,一路北上,之后的七年,我们断了联系。
2007年的冬天,南方下了场罕见的雪,我终于接到了关于青衿的消息,而事实上,她已离开人世。我匆匆奔赴那个北方的城市,见她最后的遗容。她是救落水的儿童而死,那个孩子从冰窟窿掉进了河里,她没有任何迟疑的跳了下去,救起了孩子,自己却永远的沉默在北方冰冷的河里。有时候我问自己,如此深谙水性的青衿为何会救不起自己。而或许我知道答案,却一直不愿相信,青衿,她只是自己想休息了,于是,她如此安详的睡去了。
青衿最后的日记静静的躺在我的怀里,她在封面用粗糙的字迹写上,给岭南。于是我知道,她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就这样消失在北方的严冬里。
我一直在等,等你来接我,等自己成为你的妻。可我知道,我早已没有了等待。
这是写在她日记扉页的话。
我知道,我将永远没有勇气去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