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忘忧铃

一
我在清风谷已经住了十年，因为云水崖上的紫芫花开开败败已有十次，这里如此安静，只听得见清风的低语、泉水的呢喃，鸟啼和虫鸣组成的天籁。除了日落时绚烂的晚霞，这里一片悠然的清冷。
而我喜欢摇晃腰上系的那个小小的铃铛，只为了寒水潭边的抚琴人能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听见我的声音，然后露出让我心醉的恬静出尘的笑容。
十年前，当我还不满九岁。从那场毁灭性的大火中逃出时，童年的色彩也随之化为灰烬，拖着一身烧伤，一场噩梦，我艰难地爬行在暮气四合的青青草地，绝望地哭泣着。
忽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向我，抬头时，一片如月光般的洁白。星空下，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一张宁静而明朗的脸，眼睛闪着星光对我说，“别哭了，跟我走吧......”
“我，走不动了。”我嘶哑的声音如此难听、如此刺耳。
“我背你走吧。以后你就当我的眼睛，好么？”是的，他的眼睛，如寒星般明亮的的眼睛，幽亮清澈，但是似乎并不看这个世界.......我向他伸出了那伤痕累累的手，他握住了。
那晚，他背我走进了清风谷，走出了纷乱的尘世；那晚，星空如梦，云水似烟；那晚，我睡在他的背上，甘愿他背我到海角天涯，走到红尘尽头。
梦中的我，没有眼泪。
主人，江湖中称他为魔琴公子。他的真名，叫君天涯，这个只有我知道。而我，主人取名为无忧，他希望我无忧无虑地活着，并亲手在我的腰上挂了一个小小的铃铛，对我说，“这叫忘忧铃，每响一声，忧愁便会少一分。”
十年来，我的忘忧铃响个不停，所以我是快乐的。
我愿意为主人做一切，做他的仆人，是我一生的夙愿。有时我会偷偷地看他的影子发呆，而他，似乎觉察到似的，报以浅浅而会意的微笑。
他真的很完美，像天上一轮光华四射的明月，而我.......寒水潭的水告诉我，自己有多么丑陋，就像这山谷里一粒最粗糙的石子.......我不敢再看主人了，哪怕是轻轻的一眼，都会让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开始戴起面纱，虽然我知道主人根本看不见，但是还是遮起自己脸，也藏起了心事。
二
那天，一如往日，竹林里一片幽静，我们坐在清心居，下着那盘似乎永远没有输赢的棋。
“无忧，不要举棋不定，你的左边，是我弱处，你落子，我必败。”主人的声音干净而宁和。
“主人，你总是让着我，我不玩了。”我用手一推，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了，主人早摸透了我的棋路，他不用看便可知道棋盘上的局势，下与不下没有什么区别了。
主人轻轻一笑，忽然说，“无忧，有人来了，出去看看。”我走出清心居，潭边的青石上，坐着一个人，一身如雪的白，白的刺眼，俊朗的脸上，眉心赫然一抹红，像血，如火，让人看着不舒服。他抬头看见我，扬扬唇角，说，“你是无忧吗？通知你主人，我要见他。”
我知道他不管是为了要见主人，因为那杀气已经扑面而来。
于是我冷冷地说，“主人今天不见客，请回！”那人笑了一下，忽然扬手扔过一只金发簪，我接住了。
“交给你的主人，他自然会明白。”当我低头看那发簪时，那人已经走了，谷中宁静，似乎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主人用手抚摸着那支发簪，一遍又一遍，脸上现出我从没见过的冷峻，静静地思考了一阵，他说道，“无忧，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出谷一趟。”
我答应着，是什么让主人波澜不惊的心变得不安？他很少出谷，因为他不想过问江湖里的事，但是这次......那发簪，是否属于一个美丽的女子？也许是，是主人的心上人？
我黯然，窗外风过竹林。沙沙有声。
.....
第二天，我抱着主人的琴走在前面，主人跟在我后面，我们都不说话，静静走出了清风谷。出谷后，主人回过头去静静倾听一阵，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他是那样凝重，我觉得此次出谷非比寻常，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也许，我们再也回不来了？......
“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的目光望着谷中飘忽的云雾，有些舍不得那里四季清新的和风。
“不知道......”声音透着悲哀和无奈。
这是主人第一次说，他难料前途，难料归期。
三
一个晨光乍现的早上，我们到了一座辉煌的庄园，华丽的刺眼，园中楼殿交错，水波潋滟，各色鲜艳的奇花异草争先开放。
“这里，真让人眼花缭乱。”我不由开口说，声音嘶哑而低沉。
主人淡淡地说，“无忧，用心去看，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环视四周，侧耳倾听，跟随主人多年，我的警觉性也很高，我看见了楼阁殿脚的隐隐白刃，水面无荷花浮萍，水里也不见游鱼，花开虽好却是无蜂无蝶，整座庄园静如死夜........
于是我说道，“主人，有埋伏，这水塘和花草，怕都是有毒的。”
主人点点头，“无忧，前方有人在等我们，我们去吧。”
我应着，带着主人向前走去。绕过几座凉亭，我听见一阵琴声，主人的脸色陡变，抓住我的手说，“不要离我三步以外，这里危险！”
危险？我不由向前看去。一座鲜花围簇的高台上，一位仙子样的女子在弹琴，一身水绿，一身光华，如花美颜，却也如这庄园一样，充满神秘的杀机......
琴弦断了，她抬眼含笑问，“魔琴公子，你来了？”
主人拿出那金发簪，“你已经做了这里的主人了？”
那女子仰天大笑，然后缓缓站起身，“是的，我用了十年的时间.......但是，你知道我的代价么？当年，为了报仇，我一个十六岁的如花少女，嫁给一个性情残暴、喜怒无常的老怪物....”她的纤纤素手抚摸在琴弦上，忽然一把握住，铮然巨响，琴弦断了，她的手掌，也流下了鲜血。
“十年前，我给你下跪，甚至用那发簪割喉以死相求，求你将师父的秘籍给我，但是你如此冷酷。逼我走上这条路，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说句实话，你的父兄实在是死有余辜......你已经侥幸不死，何必还要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