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眼神

我从异乡返故仅仅一日，衷欲次翌去拜访一下昔时良友继贤。屈指一算，真是白驹过隙，光阴似箭，转眼间我不见他既有二年矣。
犹没待我举足动步之前，明伟竟未卜先知般知道我的归返，忙忙之急闯入我的家中。从他额头尚未干的汗珠可以觑见，他跑得有些急促，反而有种让我不安的感觉。
“你不打算去看看继贤吗”？他的声音有点低沉，却又有些脆弱。
我凝视了他的眼睛良久，才诺诺答道：“正欲动身”。
“继贤住院很久了，他甚想见你一面”。明伟用无力的眼神疑望着我对我说道。
他的声音顿时变得沙哑，面色显得颓唐不安的样子。我聆到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时，心中不免会有些诧异，不由的在心中自忖道：“继贤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然而噩耗终将在我惴惴不安的预感里来临了，明伟双眸中噙满了泪水哽咽地对我诉道：“继贤患了白血病”。
他的话一遍遍回旋在我的耳畔边，就如晴天霹雳般轰贯于耳，我呆若木鸡般侍立良久亦纹丝不动着。此时我眼前的天空瞬间变得阴郁起来了，我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朦胧不清了。
他亦不言语了，携着我的手朝一辆出租车奔去，同俦我一起去医院看身患重病的友人——继贤。
走进医院的门槛时，我仿佛有种进“鬼门关”之凄凉的感觉，这种极为不安的感觉让我觉得好象不是去看“活生之人”，而是像得知讣闻的消息之后去看故人最后一面的遗容，然后很快就要入殓了。我踯住了脚步，不想往前走了，我内心更不愿看见他那憔悴不堪兼悲惨的样子，那样我的心会碎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里，看见他依然像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般一样，看见他那年已半百的严慈犹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儿子的身边，“他额头上又新增了几行皱纹，两鬓的青丝已经白了大半，眼角亦出现了少些血丝，而且尚有点臃肿”。我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向我悯笑了一下而且略微的点了一下头，就算是表示对我的招呼或来看他的儿子的感激之情吧！
躺在病床中的他轻轻的睁开了双眸，当他看见我这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那淡淡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些喜悦与欣慰。
我倚在他的枕边，摩挲着他那即将落完而且苍苍的几缕银发。看着他面如土色地躺在病床上时，我努力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希望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段的时间里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给他带来一些短暂的欢娱与一些祺祚。尽管他在死神面前显得非常的坚强，但当我从他那黯淡的目光中看到对生命与亲人浓浓的依恋时，我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此时医生来给他换血了，我辞别了他，辞别了他那憔悴的父母，但他们的眼睛已经湿润红肿了。
回家没过几天，他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他的病沉重了，极欲见你一面”。我仿佛感觉到人生中那最凄惨最悲伤的一刻来临不远了。
当我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很想和我如故从前那样拥抱着，但当他欲要下床时，才感觉到麻木的身躯已经没有一点缚鸡之力了。然而我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那痛心疾手，心如刀割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他那年青的生命在不远的时间里即将被无情的病魔残酷的夺去。看着他不瞑地闭上双眼，将悲惨的——死去。
突然间他抓住了我的襟角，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和冰一样的凉。然后他开始呻吟了，开始气喘吁吁地垂死挣扎了，睁大了瞳孔用了全身的余力吞吞吐吐上气难接下气的对我说：“明，我……不……行……了，我……要……先……走……了，请……不……要……忘……记……”他人不动了，手垂下来了，没有声音了，眼睛已经闭上了，心停目跳动了，我哭了，全场人都哭了。
“窗外旖旎的昱光是绚丽的，树叶在秋风的摇曳下零落地在空中轻舞着”。我们铭记这个不幸的日子，将作永久的怀念。
呜呼！我难以下笔，愿美丽的花卉每年清明能殷勤的奉献在逝者的灵前。
白云鹤
2002年11月1日写于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