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尘封的爱恋

五年前我和他第一次去看海，他牵着我的手，在海边温柔的夕阳里漫步，海风吹乱我的长发，鼓涨我的衣衫，他的笑容里充满着爱意，却从来不曾表白，哪怕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我们住在一座小学旁边的家庭旅馆里，只一间小小的屋子，却也干净整洁，两张小床，铺着雪白的床单。我睡在窗前，他正对着门，微腥的海风带着雾气从窗子吹进来，也吹走我的睡意。夜静悄悄的，他的呼吸轻晰均匀，但我知道，他一定没有睡着。
我轻唤了他的名字，他起身来到我床前，伸手开灯，却被我阻止。我的心跳得厉害，脸热得发烫，不知不觉中，我握住了他的手。他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把我抱在怀里，他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头发上，痒痒的，我闭上眼睛，仰起脸，期待着他热烈的吻。可是夜依旧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把我放在床上，替我盖好毛巾被，轻吻了我的额头，道了声晚安。
我敢说这一夜是我一生中最长的一夜。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任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半弯的月亮偷窥着我的无眠，嘲弄我的伤心。我都忘记了怎么和他一起返回，怎么骗着自己骗着别人说海边的夕阳有多么多么美丽壮观，怎么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他很爱很爱我。
直到有一天，我用平静得不能平静的声音对他说分手，象是蓄谋已久的决定。他还是不说话，就象从来不曾说过爱我，只是一支一支地抽烟。烟气缭绕，我心迷茫。好想他紧紧地拥抱我，狠狠地吻我，哪怕弄痛我；好想听他说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要你嫁给我，哪怕粗鲁地说句脏话。可是他没有，他抽完最后一支烟，打开窗子，收拾好一片狼籍，最后认真地对我说我尊重你的选择，我真心希望你幸福。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窖，没了他我还能幸福吗？我忽然恨起他，恨他那可恶的安全感，可恶的理智和宽容。我痛快地哭出来，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告诉他我恨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从此发誓再也不去看海。
没有他的日子我混沌地过着，慢慢地适应着，那一段伤心事，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就算不了什么了。我结了婚又离了，可惜没生个孩子。一个人平淡地过日子，卖力地工作，生活还算充实，只是在每一个静谧的夜晚，我会无数次梦到海，梦到他。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会随着梦魇陪伴我，他的影子，已渗入我的灵魂。
五年以后的一次聚会上，我碰到了一位老同学，老同学很感慨地说起我和他的事来。原本大家都以为我们会走到一起，结果却出人意料地分开了，他至今独身。老同学还在说些什么，一直提到他。我无语，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喝得昏天黑地。
朦胧中，我象一片云轻轻地飘起来，悄悄地飘远。是谁？是谁在抱着我离开？是他吗？怎么是这么熟悉的怀抱，怎么有这么熟悉的味道轻柔地刺激着我的嗅觉？我悬着的一颗心忽然很轻松，很舒服地落下，倦意袭来，我沉沉地睡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海边。月光下的大海，低吟浅唱，浪花轻吻沙滩，光洁的贝壳闪着点点银光，和五年前一样迷人。静静地坐在沙滩上，偎依在他的怀里，这是真的吗？不会是梦里吧！我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他的面颊，临别时因爱生恨的指痕早已不在，我的泪水还是簌簌地流下来。他很动情地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深深地说了声对不起，为了当初对爱情的不表达不坚持。
“都是我不好，当初我实在是什么也不懂，若是懂得，我也不会对你放手，让你一个人这五年来不能开心地过日子。”
他的声音还是象从前那样温柔，梦幻一般将我包围。
“你还记得吗？在海边那个小旅馆的一夜，其实我真的很想要你，很想很想，但是我很怕，怕你会受到伤害，我知道我拒绝你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因为你是那么骄傲，也是那么爱我。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我爱你，我想让你嫁给我，可是不知为什么，到最后你离开的那一刻也没说出口。
我后悔了五年，偷偷关注了你五年，也心疼了你五年，直到今晚我遇到了你，我终于决定再也不要离开你，我爱你，你一定要嫁给我，好不好？”
我流着泪笑了，我一直等他这句话，很辛苦地等了五年，他现在终于说了出来，我怎么能不流泪，又怎么能不笑呢？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虽然我们彼此依旧相爱，但现在的我们已不是从前。五年的时光，我们经历了太多的事，也改变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初相爱时的心情，那份爱虽已刻骨，我们仍然要面对现实，需要用正确的态度去审视它。我定了一年的期限，一年之内，我们重新开始，若是我们的爱经受得住现实的考验，那么我们将携手未来，永不分离。
他很用心地听我讲话，目光里除了爱意浓浓，还多了欣赏和赞许。他把我的小手合在他的大手里，很虔诚地放在他的胸前，郑重地点了头。
天亮了。一轮红日从碧波万顷升腾而起，撒下万丈光芒。这个世界充满着希望，我们的爱、我们的未来，也一样值得期待。我和他牵手，在这见证了我们爱情的海边；若是海有记忆，那么记住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