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与兽医

这是87年的一个夏天，山谷里的羊肠小道上，走着三个人，最前面的是书记，中间是兽医，后面是我。
我们下乡是搞计划生育调查摸底工作的。
沟里散落了十几户人家，也是个村组，早上我们从乡政府出发，翻三座大山才到这里的，挨家挨户询问登记，直至下午二点，才基本结束。
我们已经口干舌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头上的烈阳如火，薄地里玉米叶打卷，知了滋滋的叫唤着，我们在树下乘凉歇息后又继续前行。
胖人不耐饥，书记终于饿的受不住了，对瘦猴样的兽医说，遇到人家吃顿饭。
正合人意。
终遇一农户，靠山脚而居，石板房笼罩在树下，柴门虚掩，未至，一条黄犬狂吠上来，我冲上前护住书记，拾起土块做投打状。兽医笑着说别惹它，山里的狗不怕狼，喊有人吗？谁呀！一中年妇女出，呵斥黄犬退开。我嘴快，说大嫂，这是咱们乡上的王书记，下乡路过这里，我们饿了，随便给弄些吃的吧。妇人不正眼看我们，说没有米面了，水倒是有哩！在井里你们打去。我到井上用木勾吊上来一木桶水，提到坐在青石上抽烟的书记面前，进屋要了三只碗，每人瓢一碗，书记接过一仰脖子，象喝扎啤一样，灌进胃里，连声说，好喝，爽！
光喝水不顶逑用，兽医气呼呼放下碗说。这时听得堂屋里传来象刀切菜的擦擦声，我们相视一笑，书记说小赵，进去给说饭随便做点，不要太复杂。
我跑到门口故意喊，大嫂，你干啥哩！
我给猪剁草呐！“你——”我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因为我确实看到她蹲在地上，抡起刀在剁青草。
书记阴沉下脸，兽医站起来说这死婆娘还挺会骂人，我不相信制服不了她，吃不上这顿饭？正要进屋，女人提一竹笼碎草出来了，兽医紧跟在后面，绕到屋后，见一个用木桩围成的猪圈，里面有一头成年公猪，大约100多斤，后腿间夹着丰满的睾丸，见主人来喂食，兴奋得哼哼直叫。兽医问妇女，猪长得这么大了，怎么不阉呢？路远，没有人来阉嘛！兽医笑了，说我给阉，先不要给猪吃，阉好后你赶快跟我们做饭。女人先是怀疑，后是爽快地说行。兽医就大呼小叫的喊我和书记过来看热闹，他在身上一摸，说糟了，忘带挑猪刀了。女人唉的一声，说阉不成了？有了，兽医眼疾，发现墙根处有一只破瓷碗，捡起摔成几片，挑选棱利的一块擦去灰尘，让女人取来白酒后，跳进猪圈，抓住猪后腿，一摔一压，泯一口酒，猪嚎叫两声，我们还没有看清楚，两颗肉蛋就甩在地上，扑的一口酒雾喷向猪的伤口处，又一挤，猪射出一注尿液后，兽医就站起来搓着手，对我们说手艺还将就吧。在看那猪，蔫蔫的站在一角，不淌一滴血，惊恐地看着兽医。
女人的态度大变，端一盆清水，拿来毛巾香皂，让兽医洗净手后，给我们搬桌子凳子让坐，又是敬烟又是泡茶，说先歇着，我马上做饭去。这下，我们才塌实的坐了下来，只听厨房锅碗瓢盆声，切菜声，拉风厢声，一缕缕炊烟从烟筒里窜出，香味从屋里弥漫出来钻进我们的鼻孔，我们感到实在饿极了，不停地咽口水。
这真是一桌丰盛的农家菜呀！一盘韭菜炒土鸡蛋、一盘蒜苗炒腊肉、一盘青土豆丝、一盘凉拌灰茭，一盘切成三角形状的锅盔馍，一盆绿豆小米稀饭。女人让我们快吃，说胡乱做的，没有啥好吃的。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连夸嫂子的菜做的地道。女人挺不好意思的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吃。聊天中，才知道她男人到山外打工去了，两个孩子到镇上上学还没有回来。
美美地吃饱喝足了，我们要给女人饭钱，她说啥也不要，粗茶淡饭的，不值几个钱，麻烦你们给我帮了忙，啥时候还能到我们山凹凹里来呢！
路上，我们的话多了起来，也不觉得天热了。书记笑着说，今天多亏了兽医，否则非把我这个书记饿晕不可。兽医的手艺真绝呀，平时没有看出来你的功夫，这下我算彻底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