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历程

（一、送别）

最不愿意和最害怕出现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建国伤心地哭着，把脑袋藏进了被窝，怕被同在一个房间又同睡在一张床上的弟弟发现，笑话他，说他懦弱，没出息。
不久前，建国家邻居有一位下乡的大哥从乡下跑了回来，他在家没呆几天就被公安局给抓了回去。原来他们那儿的知青与当地农民的关系一直没处好，农民自己碗里的食物本来就不多，却还要分一块给这些知青心里不平衡。知青则埋怨他们克扣自己的粮食，还把喂牲口变了质的玉米加工后给自己吃。而更让农民不能接受的是知青擅自闯进他们的自留地，抢摘他们的蔬菜，偷他们自家院子里的鸡、鸭、鹅、狗。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为此，农民与知青互产生了摩擦，起初摩擦的规模不大，双方互有一些轻微损伤。后来矛盾逐渐升级，农民自发地联合起来，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知青。于是，他们仗着人多示众围攻知青驻地，砸碎了知青宿舍的门窗和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还打伤了几位知青。知青不服，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有几位胆大的知青和他家邻居大哥一起，趁天黑袭击了几个领头的农民的家，把几个农民打成重伤，末了还烧了几个农民家的柴火垛，然后他们纷纷逃回了城里。在他们一个个被抓起来之后，邻居家大哥的父母联系了其他几位知青家长跑到他们所管辖的县城、地区，还去了省里，四处找人帮忙，求领导放过他们的孩子。可邻居家大哥的父母和其他几位知青家长前后跑了半年，但最终他们还是被判了劳动教养。这件事情给建国留下的印象极其深刻，邻居家的大哥自己从小就认识，他和他的父母一样都是本分人，从未与人打过架，为人和善，乐于助人。记得有一次，建国家里买了两吨过冬的煤，父亲还没下班，而那时建国的哥哥和姐姐们当兵的当兵，下乡的下乡，家里只剩下的建国和弟弟还有小妹都还没长成。为了赶在天黑前把煤收回到院子里，建国和弟弟俩人正一盆一盆吃力地往院里端煤，这时邻居家的大哥不知啥时候出现了。他主动帮助建国和弟弟收起煤来，他让建国和弟弟负责往盆里装，他则两盆两盆一块儿端。很快煤收完了，可他却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走了。像这样的事情他做过许多，只要别人家有困难，他都会伸出援助之手，街坊四邻都夸奖他。他怎么会打人？怎么会被教养呢？建国始终想不通。上山下乡这一现实，建国早在毕业之前，心里就十分压抑和抵触。建国曾经和同学私下里没少议论，他们大家都为自己的前途而担忧。而更可悲的是，他们明知道下乡是一个倒霉的差事却又无法逃避。尤其是建国明天就要走了，去响应党的号召奔赴那上山下乡的征程。建国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家，离开父母、弟弟、妹妹，还有同学和伙伴，离开这个让他深深爱恋的城市，以及那令他激情荡漾的松花江、太阳岛。自己的心里十分难过，不知是这一切即将消失了呢？还是消失的是自己？自己这一走，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一想到这些，建国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雁南飞，黄草地，夕阳残照，马鸣风萧萧的离情之苦。仿佛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或者是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唉！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啊！为什么自己连小鸟都不如呢？小鸟长大了则高高兴兴地去寻找自己的快乐和未来，可自己却做不到。自己的快乐和未来又在哪里呢？建国想着想着，哭得更加痛心了。
听到哥哥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声，弟弟拉亮了电灯，又把哥哥的被子掀开，见哥哥红肿的眼睛里还在往外流淌的泪水，他伤心地对哥哥说；
“哥！你要不愿意去就别去了，让我替你去吧！”
建国急忙起身，用手捂住弟弟的嘴，关闭了电灯，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和弟弟的头，在被子里说；
“你小声点，别让妈妈和爸爸听见。你想让妈妈犯病不成？”
“人家是看见你哭才难过的吗，你别走了哥，让我去替你去吧？要不等我毕业了再去替你回来？”
“别说傻话了，快回你被窝睡觉去，哥心里烦着呢，你让哥一个人呆一会儿行吗？”
“我不吗，人家睡不着。”
“听话小弟，哥明天就要走了，你让哥多睡一会儿，要么哥该遭罪啦！”
“那你不许再哭了，要不我真去告诉妈妈和爸爸啦！”
“好，哥听你的行了吧！”
弟弟这才放心地回自己被窝睡觉去了，建国翻来覆去的折磨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建国睁开眼睛，伤心惨目，尽管家里的陈设一切如故，可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那窗台上自己曾经无数次松土，浇水，抚育过的几盆君子兰，红灯笼，仙人剑等，还有桌子上平日里一见到自己就直摆动尾巴的金鱼，统统都变得那么冷淡和陌生，让他好不自悲。他穿好衣服，认认真真地梳洗一番，又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弟弟妹妹上学早都走了，妈妈一遍遍地催他吃饭吧，不然饭菜该凉了。他这才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间，慢慢腾腾地坐在了饭桌前。此时，他一点没有胃口，也不觉的饿。妈妈特意为他多做了几个菜，见他半天半天才夹一口，于是就帮他夹，而自己却一口也不吃，还在一旁直唠叨。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人是铁饭是钢，一切事情都以吃饱肚子为主，只有吃的饱身体才会好。又说，这天气越来越冷了，那大北边的天可比咱家这里冷多了，雪下得也比这边大。她昨天连夜为他赶做的一条加厚棉裤，叫他到了那边就换上，可别着了凉，要是冻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他含着眼泪答应着。其实，他也在惦记着妈妈。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再见到妈妈？妈妈的年纪大了，而且身体状况又不好，为了照顾好这个家，为了把他们拉扯大，妈妈含辛茹苦，吃尽了苦头，特别是为了俩个下乡的姐姐和一个当兵的哥哥，她劳心费力得了一身病。自己不能再叫妈妈为自己操心了，更不能让妈妈旧病未除又添新病。他想对妈妈说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千万不能硬挺。让妈妈好好活着，等自己回来后好好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可此时他心里早以被这离别的哀愁和伤痛填满了，嘴巴也被泪水淹没了。他不时地窥视着妈妈，当他的目光和妈妈的眼睛相遇时，他发现妈妈的眼眶里全是泪水。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做母亲的都一样儿女就是母亲身上的肉，更何况在这骨肉分离的时刻，母亲又怎能不难过、不痛心呢？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女就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