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作者:凡笼时间:2025-04-16 10:44:20热度:0
导读:老公又出差了,芳芳只好一个人去看话剧《天下第一楼》。芳芳原本是看过的,特别喜欢,所以那天芳芳和老公讨论周末做什么的时候,推荐给他看。搞到现在,一个人用两张票,心里恨恨的。这半年来,老公转行,由技术支持
老公又出差了,芳芳只好一个人去看话剧《天下第一楼》。芳芳原本是看过的,特别喜欢,所以那天芳芳和老公讨论周末做什么的时候,推荐给他看。搞到现在,一个人用两张票,心里恨恨的。这半年来,老公转行,由技术支持改成作销售,所以总是要出差,穿着也讲究了许多。没办法,经济不景气,现在被生活搞得忙碌不堪,大家彼此都觉得很对不起对方,当初想好的日子越走越远。老公真是不适合作销售,芳芳想他的压力一定很大。他一直劝芳芳,自己去找些乐趣,因为一个人的时候会很多,所以今天,芳芳就一个人来看这看过一遍的《天下第一楼》。
剧院门口人很多,不是两个人,就是一家人,带着小的,或陪着老的。芳芳一个人,小心裹紧大衣,怕被别人撞到。倒不是觉着孤独,或是无聊,只是时间是停滞的,时钟尽管走它的,芳芳心里仔细盘算着从前的细枝末节。这不是老公第一次出差,但芳芳依旧不习惯,虽然没那么想念,但是不能想,一想就刹不闸了,恋爱的时候都没这么严重。托付了终生,变得无所顾及,肆无忌惮。芳芳有《天下第一楼》的剧本,台词差不多都背下来了。人艺演得就是好,演员在台上演,舞台却好象搭在芳芳心里。芳芳又好象是身体坐在一个位子上,灵魂坐在另一个位子上,俩个都如此专心倾听。芳芳喜欢看话剧,因为它浓缩了人生的悲欢离和,即使知道了结局,也时常为之惋惜,没法子,很多事情,或许可以这样,或许可以那样,但被一些他们无法掌握的东西早已注定了结果,即使重来一遍,只要还是芳芳这样的人,就还会得到一样的结果,想象的空间是无限的,手里握住的永远只有这么些。金圣叹说,人生不幸十之八九,多可怕。看过一部外国影片《云上的日子》,漂亮的女孩面对追求者,平静的拒绝着,“不,我不怕死,怕活着,活着面对无可避免的人生。”芳芳也怕面对无可避免的人生,但还是更不怕活着的。聆听故事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这一个晚上终于又算是过去了,芳芳坐在那儿最后才离场。到洗手间去,已经没有人再排队了。等芳芳出来,人都不见了,大厅的顶灯也黑了,剩下黄晕晕的壁灯,有些欧式建筑的风格。芳芳快步想离开,才发现大门已经上锁了。回过身,刹那间,芳芳竟然想起了汤姆。索亚,这里又没有蝙蝠。芳芳试着去找人,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吧嗒声,剧院里,好象还有人在排练,芳芳寻声去。最喜欢的那个演员正在空剧场里激情表演高潮段落,台词念得干脆利落。芳芳又坐下,好象梦游一样。还没坐稳,就有人过来问芳芳。
“小姐,您有什么事?”
“我……大门上锁了……”
“那您跟我来。”
芳芳被引到后门,带出了剧院,原来人家在为电视台录象。不过人艺的演员真的不错,是真的入戏,无论底下是不是有观众。
这一段小插曲,让芳芳兴奋得不得了。芳芳这个人总是喜欢神游,借助一丁点的线索,就可以穿越时空了。这种感觉,老公是一定不会懂的,他是学理工的,芳芳是学文的,思维方式不同。还有许多,是怎样也不会告诉老公的。
来的时候,公共汽车嘎悠嘎悠,经过一片高楼,芳芳想起来,刚工作的时候,曾经有朋友介绍过一个男朋友给芳芳认识,就住在路边的一幢楼里。芳芳去过,还一起做了饭来吃。到底是哪一幢楼,记不太清了,反正是一间朝马路的屋子。走在马路上不觉的怎样,但一走进一间朝马路的屋子,可就吵死了。所有的汽车就在耳朵边上穿梭,有时候想笑一下,才一张嘴,楼下就传来别人爽朗的笑声,好象配音一样,感觉怪怪的。那时他们才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朋友介绍认识那回。本来没约好,在超市里买东西,碰上了,就拎着一堆东西到他家里去吃,吃完了,人家说,“你洗碗吧。”
芳芳说:“我要是洗碗,就再也不来了。”
一个玩笑而已,他就去洗碗了,但芳芳真的再也没去过。他在那里洗碗,芳芳站在边上接过来擦干净,放好。边做边聊天,他递过来碗的时候,并不抬头,等都洗完了,才站起身来,甩甩手,在后腰上蹭蹭干净。当时感觉很默契,即使现在想起来,仍可以感觉的到。但是从此没了下文,彼此都再没有联系过。
那个时候,有很多机会,大家都在彼此选择着。芳芳的记性很好,所以一直以为会记着所有的事,但芳芳发现这其实是不可能的,即使芳芳刻意着去记。有时候会搞不清时间,有时候会忘记了当时穿了什么衣服,就又觉着对不起自己,象是叛徒似的。如今能明确记着只是一些个场景,一段又一段,比如洗碗那一段,但也保不齐加了许多自己的臆想。芳芳的那个好朋友说,这是因为芳芳现在很幸福,才会觉着之前的一件一件有意思,否则它们就会一起被反复诅咒的。也许是吧,他们没有选择对方,命运就帮芳芳选择了老公。说出来没有一点特别的,但是在心里想起来,都觉着很甜蜜,点点滴滴的。这大概就是金圣叹说的剩下的十分之一了。芳芳是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老公和这样的生活,跟自己想的一丁点儿也不一样。真的没有什么是特别的,只不过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他说的话,芳芳会分外仔细的听,别人说的话,他会点点头,芳芳说的话,他会哦哦的答对。就是这样开始的,真是实在没什么。倒是现在,动辄就没有他一个人的日子,无法度过。老公形容她的话是“芳芳就是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芳芳独自的时候,常常感激这么一段平平常常的爱情。
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有一个小说,开头一大段琐碎的描述,最后男主人公靠在床头,点起一根烟,看着身旁的妻,不得不承认,“跟她在一起并非是不感到无聊的,但我还是一如当初的爱她。”芳芳想,这无聊也不会因相爱而减少,该有的还都会有,他们该相爱的还是会相爱。若不是腹中的宝宝偶尔一动,芳芳几乎忘了自己已经是个小妈妈了,忘了略显臃肿的身体,好象还似少女的身姿,小女孩儿般的等恋人回来搂着他的腰不肯松手。这感觉,好象暮色下,能见度特别好的日子,站在屋里眼睛越过一片楼宇望见远处的青山,又好象塞车的时候,透过窗户,瞥见天上的流云。宝宝动得次数,越来越多,芳芳终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少妇。一想到有一天,真会有个小东西落地,再不要多久,就会管芳芳叫妈妈,管亲爱的老公叫爸爸,芳芳就觉的他们真的要老了。经济再坏下去,老公也许会去开出租车,芳芳也再不敢和老板斗气,忍气吞声的保住他们的“平平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