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台前

那是个除夕前一晚。
我到三江超市去购物，去之前，心里就担心年关到了，晚上购物的人定会很多，但现场繁忙拥挤程度远超出我想象，每个收银台前，等待结帐付款的队伍都极长，从收银台沿着窄小的货架之间的狭道一直排队到店堂的后墙。随处看去，各位顾客随身的购物车上塞满了各式年货、礼品，结帐十分缓慢，队伍在缓慢向前挪动。耐不着性子的只有转投别处去购物。
排队的顾客男女老少都有，有独自一人的，也有倾家出动的，考虑周到一点的家庭，早早派了个代表去排队，其余家庭成员就四处散开各取所需。
待我排到前面尚剩下十来个顾客时，只听得有人在指责正轮到结帐的中年妇女，揭发她是插队的，要求收银员不要让她付帐通过。
中年妇女拎着大包小包，都是些极普通的日常用品，她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我也是排了很长队的，放我过去吧？我家中有急事。”女收银员说：“大家同意你过去，我也没意见，你看身后民愤极大，我也不好放你过去，我们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谁还会排队？”收银员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询问那一排队伍：“大家同意让她先结帐吗？”
“不同意！”
“后面排队去。”
“她好插队，我们也要插队。”
前头有个青年小伙尤为激动，“不能放她过去，她家有急事、赶时间，你问问谁家没急事，大家像她那样不排队，乱哄哄地你推我搡，这离创建文明城市的要求也太远了吧！你们超市还要不要做生意？人介勿自觉，素质咋会这么低！”
此际，一对夫妇购完了高档香烟、洋酒以及西洋参之类的滋补礼品，且数量不少，路过收银台前，将大盒小盒在跟前放下，手里攥着一大迭粉红色的新版大钞，一副财大气粗的老板派头，那男的也附和着众人一齐指责插队的妇女，港城文明守则靠大家遵守和维护，创建文明城市要从我做起，从小事做起。
一时间，维持公共秩序的声音十分高昂，那妇女似过街老鼠一样狼狈，眼看硬是过不去，也无心再去重新排队，就将购物篮子撒手不管，径自空手而回。
那对气度不凡的中年夫妇与青年小伙自然十分投机，相互说笑着刚才的情景。
轮到小伙子付帐时，小伙给那对夫妇让出个位置，“来，你们先行结帐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帮你们提过来。”
一边搬动东西一边仍在念叨：“不排队可耻，大家都排着，也不想想对得起大家吗？”
直至中年夫妇付了钱走远，一条长长的队伍很平静，没有谁能站出来呵斥一声：“先生，你排队了吗？”在我一个异乡人眼里看来，都市市民也免不了爱富嫌贫，金钱和地位的威慑力到哪儿一样惊人；要不，就是那么多人真没发现那一对夫妇也插了队。
少顷，一个瘦弱的老太太拿了一包粟米，急匆匆地跑到队伍前头，对一个正在结帐的姑娘及她身后的大伙说：“我这几天病了，有两天没吃东西，晚上想熬点小米粥喝，如果大家都同意，我让她帮我带一包，我到外面再付她钱；要不同意，那我只好不买了。”
“没事，你先买吧！”
“快年三十了，要注意身体。”
“排队的话还要挨饿两三小时呢！”
大家一致的意见是让老太太先走。
老太太感激地说了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