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的鸡屁股

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七，明儿，叶安就整整七十五岁了。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天咱镇上的墟日，人来车往的，好不热闹。肉菜市场上，叶安在走来走去。他身材高大，国字脸膛上堆满了红润润的肥肉，不认识的，你真以为眼前这个叶安，顶多是60开外的老头。
“小叔婶！”叶安指了指鸡挡里的日花大嫂：“把所有的屁股，包括鸡呀、鸭呀、鹅呀，都原只砍下来留给我，我给你个好价钱！”
说完，叶安在日花鸡挡旁自由自得地坐了下来，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土烟包，拿出了一个短短的小竹头挖成的烟斗，往凳的脚下边，敲了几下，重新入上了家里自产自切的“三皮头”烟丝，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盒“松鹿”牌火柴，正要划火柴当儿，一阵狂风吹来，只见他背过身去，两个扇一样大的巴掌立即合成一个严严实实的“避风港”，只一根火柴，叶安的烟就点着了，还发出“吱吱”的响声。一股焦浓的烟雾扫进了日花的鼻子和口里，让她不重不轻地咳了三下：“真浓！”
日花的鸡、鸭、鹅随着市场的散去，也刚好全部卖完。收挡时，她小心地将一只只肥大的鸡、鸭、鹅的屁股用一只塑料袋装好，交给了叶安老人：
“叔公，这里有15只鹅屁股、20只鸭屁股和30只鸡屁股，全部给您了！”
叶安笑眯眯地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了一个自制的钱袋子：“小叔婶，我给你30元钱。”
“不了，谁都不吃的，你不要，我还真的当垃圾仍掉的！”日花不肯收钱。
真是的，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别人不吃的，就偏偏有人喜欢，而且是喜欢得要命。”这不！鸡屁股就成了叶安老人的致爱之物。
鸡屁股这东西，有它的特点：多肉、黄爽，怪吸引人的了；就是屁股上边有一尖突突的“黄堆”，据说是可以控制母鸡生蛋的。许多生完了蛋的老母鸡身体逐日消瘦下来，不吃不喝的，连鸡毛也蓬松开来，这时的母鸡竟然产生了孵化的功能。人们为了让母鸡重新早日下蛋，于是在屁股上的“黄堆”处拼命地挤出一些如蛋黄那样的东西来，然后，拨一根鸡翼上的硬毛，横穿过鸡的鼻孔，这样，不出十头八日，老母鸡真的换了毛，红了冠，于是唱起歌，为主人家下起蛋来了。
鸡屁股实际上是一个香囊，有一股子的臊味，好些人爱吃。但因为它的下边是一个鸡的肛门，人们自然联想到“粪便”和“不卫生”。况且，近年来，还有人说鸡屁股有致癌证的物质。所以爱吃的人不少，敢吃的人不多。
叶安吃鸡屁股的历史已有40年了。
40年前，叶安在咱地区农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我们公社兽医站当技术员。他的工作就是与猪呀、牛呀、鸡、鸭接触的。
三年经济困难时，实行了公社化的农村虽然没有多少的牲口，但兽医工作还算是比较忙的，叶安常下乡为农民和生产队的牲口进行医治。在那个缺米短肉的“大时代”里，死了的牲口人们照样吃掉，就这样，叶安喜欢上了鸡屁股这一特殊的味道。
1969年7月5日，叶安被黄河大队的干部叫了去，说是生产队有7头水牛和20只生猪出了问题。于是叶安挂上药箱，骑上自行车急冲冲下到了出事地点。花了足足半天的时间，终于为牛、为猪上了药、扎了针。
大队干部知道叶安为生产队做了件大好事，吩咐备一桌酒席要与叶安这个大兽医喝上两盅。
饭桌上摆放着已斩好了的大肥大肥的鸡和其他菜蔬，并且斟上了满满的五杯烧酒。
待大家坐定之后，叶安把煮饭的阿生叫了过来：
“阿生！那鸡屁股呢？”
“丢了！”阿生说。
“丢哪啦？”叶安站了起来。
“在潲水缸（农村盛洗碗筷锅盆的脏水缸）里！”阿生说。
阿生话音刚落，叶安已飞到了潲水缸旁，楸起衣袖便在脏水里寻捞被阿生丢弃的鸡屁股。
一会，他将从脏水里捞到的鸡屁股用一碗清水随便洗了洗，叫阿生将它煮熟，放到他的面前：
“看！又肥、又大、黄爽爽的。”
叶安说完，伸出右手抓起鸡屁股往姜蓉里一蘸，一口就咬掉半只鸡屁股，他闭着嘴巴，不声不响，而且叫大家也别吵，近一分钟之后，只见他左手捏着大大的酒杯，微微张开嘴巴，发出鸟叫一般的响声，闭着双眼，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只见叶安双眼发出两道蓝光，嘴巴大大地张开，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全身有彻底放松的样子。
“阿生！以后叶安叔来了，鸡屁股呀、鸭屁股呀或者是鹅屁股呀，全部留下做好，全归他！”黄支书很严肃地给阿生做交待。
1992年8月，已调上县畜牧水产局多年的叶安已够退休年龄。
退休那晚，市畜牧水产局也有几个老同志参加了叶安的退休宴会。
宴席上的鸡虽然肥大，但仅有一只偌大的、黄肥黄肥鸡屁股有力地躺在那只船碟上，让在场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只鸡屁股，按年纪、按当日办事的份上，无疑要给叶安；但按行政级别，叶安仅享受正股待遇，他的局长呢？市局的几名官员呢？当然也要综合考虑。
市局的杨茂丰忍不住发话了：
“各位同事。我们今天是专门来祝贺我的同班同学叶安同志光荣退休的。叶安同志读书时，对兽医本来就是全班最精工的一个。
“几十年来，叶安同志认真钻研业务，在贵县乃至在我们全市，他研制的鸡瘟散挽回了农民的不少损失。10年前，在贵县，他是唯一的兽医师。我们热烈地祝贺他……”
杨茂丰的话还未说完，县畜牧水产局办公室李主任将话头抢了过来：
“根据我局欧阳局长的意见，今天的这个鸡屁股应该归叶安同志！”于是李主任话落筷到，将碟里的那黄肥黄肥的大鸡屁股夹了起来，正要往叶安的面前送去。
“慢！”
杨茂丰说得坚决：“我也要退休，我也爱这玩意，据我所知，喜欢这玩意的人应当不在少数，请举起手来！”
刹那间，齐刷刷地举起了11个右手。
“这样吧！搞投标！”杨茂丰说。
“怎么个投法？标底多少。”叶安急得满脸通红。
“底数为60杯！”杨茂丰说：“请欧阳局长主持。
“60杯！谁要？”欧阳局长叫了起来。
“我要！”叶安立即将话抢了过来。
“我65！”局李主任。
“我70！”杨茂丰。
“我75！”叶安。
“我80！”欧阳局长。
“我90！”杨茂丰。
“我110！”叶安开始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