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墓
作者:陷累时间:2025-04-02 21:34:20热度:0
导读:老汉早早起床,洒扫庭院,坐在院中树下。树上鸟雀啁啾,像和老汉说话。早饭时,老汉对结巴儿子根连说:“你妈昨晚来找我,让我明个就走。”根连正夹起一个醋泡的萝卜干,僵住了,看着老汉,看看媳妇。媳妇也正看着他
老汉早早起床,洒扫庭院,坐在院中树下。树上鸟雀啁啾,像和老汉说话。
早饭时,老汉对结巴儿子根连说:“你妈昨晚来找我,让我明个就走。”
根连正夹起一个醋泡的萝卜干,僵住了,看着老汉,看看媳妇。媳妇也正看着他。
根连说:“——俺大——你——你——瞎——瞎说些什么呢?“
”
老汉希溜溜喝着粥,不搭话。
老汉盯着靠墙的扁担,扁担上好像开了花。老汉看看圈里的猪,猪趴在那,拱竖起长嘴巴,哼唧哼唧和他说些什么话……
老汉屋里屋外,家前屋后转悠,摸摸这,看看那,就是不说一句话,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不知不觉太阳快下山。
夕阳的光,斜射至小院,照到老汉的脸上,皱纹也被镀上金黄。两眼忽地放光,喊道:“那镯子,还那么亮嘞!”
第二天,老汉没声没响,整整齐齐躺在床上,穿着二十多年前根连妈给他缝制的衣裳。
烈日灼人,根连站在田埂上,盯着不远的玉米地犯着愁。
根连对母亲的记忆是一抔土,上面长满草,还有一丛带刺的枝蔓,会结出齐整整的小红果。他觉得小红果里面盛满血,不敢摘。
后来,那抔土也没了。一群人带着工具到那抔土前,他大大嚎叫扑上前,被一群大檐帽拖拽上一辆车,车里已经塞了几个人。他不太懂,大人为什么太在乎一抔土,因为那只是一抔土。但他还是被他大大的嚎叫,车顶上闪耀的光吓哭了,又睡着了。
醒来时,躺在床上,他大大也在身旁。想喊,喊不出来。喊出来是“——俺——俺——俺大”,他成了结巴。
那抔土就在根连眼前的这片地,这片地也早已被人种上庄稼,玉米叶片肥大,秸秆粗壮。
汗水灌入眼中,涩疼。根连蹲下身,揪着头发,喊叫着:“俺大,怎么找俺妈墓啊!”
他被自己吓着了,他引颈张望,四围无人,又大喊:“俺大,怎么找俺妈墓啊!”
他不结巴了。
根连归家,亲友喧吵多时,各有各法,最后合计:实在找寻不到,就葬在附近,根连这么多年结巴不结了,应该都合天意。
入夜,油灯一盏,火光摇曳不定,根连守着高老汉棺椁,沉沉睡去。忽觉悉悉索索,有人走动。一妇人,面目模糊,影影绰绰走进屋来。
妇人急唤:“根连,根连,跟我走。”
根连起身,靸鞋出门跟行,白月晶莹,草露湿脚,直至玉米地前。
妇人跨过一沟渠,根连稍有迟疑。
妇人头也不回首,抬臂招手说:“时辰快到,不要犹豫。”
根连抬腿跨叉沟渠,一鞋滑脱,落入沟渠。草影幽暗杂乱,一时难寻,赤着一脚跟上妇人。
妇人止步,手指一畦玉米:“里面有棵玉米,结四棒,记好,记好!”
屋外鸡鸣骤响,根连惊醒,才觉是梦。暗自吃惊,只觉裤脚冰凉,用手触摸,好似潮湿。
天明起身,根连总寻不得一只鞋,急把梦事说给众人听。众人一起寻找,还是找寻不得,更是惊疑。
一行众人跟随根连,循梦寻路,到了沟渠,黑面白底的鞋子浮匿在沟渠水面杂草丛中。
玉米地里搜得一株玉米,四棒肥硕。沿着株根发掘,掘得墓穴,棺木朽烂成泥,白骨森然,上有黄斑锈迹;臂腕处银镯灿然如新,一镯镌有根连父名,一镯镌有根连母名。
终得合葬。
村中人一时皆惊,盛说其事。风清扬闻之,人生一世,忽忽而逝,将此记以文字,传示他人。
(此事传出于江苏泗洪县太平镇村高姓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