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

1．
周末，照例网吧刷了一夜。清晨回到宿舍床上，刚开始做梦，便听见有人骂我。半梦半醒间以为是噩梦，不理，翻身再睡，直觉后背被人踹了一脚。
“罗曼荼！你丫接不接电话！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我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过来。看见上铺的脚丫子吊在半空中。
我在一片骂声中灰溜溜地跑出宿舍，定了定神，看看手机屏幕，杜鹃打来的。
“大早晨的，叫不叫人睡觉了？”我把刚才遭受的指责第一时间盖到了她头上。
“早晨？”杜鹃奸笑：“都9点40了还早晨！”
“得了啊，我们都正常人，跟你这种失眠抑郁症的没法比，快说你啥事吧，说完人家还回去睡觉呢！”
“睡你个头啊！”杜鹃尖着嗓子：“你赶紧着，来我这一趟，把几张底片给刘大海送过去！”
“KAO！我是你小跑啊？想什么呢你！”
“嘿！”杜鹃急了：“你不是我小跑你是不是我助理啊？怎么回事啊罗曼荼！”
“助理就是干这个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废话！”
“行！那你等着吧，懒得你都快成木乃伊了！”杜鹃还在那边说着什么，我一下扣了电话，用超人的速度冲回宿舍盥洗完毕，出门叫了车一路向北。
到的时候杜鹃已经走了。
我自己拿钥匙开门，在茶几上看到信封和杜鹃留的纸条，嘱咐我一定要交到刘大海手里，不能转交。然后又让我下午3点在春来茶社等她，聊会天，晚上一道吃饭。
我一屁股栽倒沙发上，杜鹃漂亮的宜家红色大沙发温情脉脉地包裹着我。我惬意地翻个身，再翻个身。肮脏的牛仔裤撒欢儿地叫，球鞋也不脱，随意在上面蹭来蹭去，暴殄天物般的爽快。我眯了一小觉直到中午12点，顶着正午烈日在路上奔波，几乎晒脱了一层皮。到了电视台又等了足有一小时才见到刘大海，将信封扔给他。刘大海瞥了一眼随手锁进抽屉，然后笑眯眯地转向我：“怎么样？曼荼？”
“什么怎么样啊？”我捏着鼻子出气，看也懒得看他。
“过得怎么样啊，找到实习单位了吗？”刘大海一脸讨好的笑。
“托您的福，没饿着也没冻着，除了过得太幸福没什么发愁的事儿！”
刘大海不接招，看着我，长发遮住眼，也看不出他葫芦里的药。
“曼荼，有时间一块吃个饭吧？别这么生分，我倒是有些话想和你唠唠。”
“得了吧您嘞，”我不屑地笑了一下：“您不懂请人吃饭要提前预约的？不过我约的也不是外人——杜鹃。怎么着？刘导要不要一起？”
从电视台出来，我晃晃荡荡地去了附近的小友谊，在地下超市买了烟和糖，买了伞，最后还拿了瓶防晒霜。
天是真的烈起来了，对抗抑或硬撑都显得虚妄。人定胜天？那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2．
杜鹃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一个腰细腿长胸大无脑的平面麻豆。尽管头衔不小，内瓤却比较空泛：拍过两部电影，一部中途停拍，一部未得公映。拍过一本挂历，还是10年前上小学的时候。出过一本写真集，只卖了20本，10本是我买的，另10本是刘大海。
无疑，杜鹃是个美人。但她的运气却绝非是好的。从8岁第一次拍片至今，从艺经历已逾15年。很明显这15年没有被她拿来奋斗。主要原因就是她太懒。而且懒得没有规划。就像这一刻的春来茶馆，我从下午3点半一直等到了6点40，连杜鹃的味儿都没闻着。7点的时候，我自己叫了份鸡肉蜜汁饭，习以为常地吃起来。吃到一半，杜鹃的电话来了，劈头就说，不去了。
“你花前月下分身乏术不要紧，我也做好了被放鸽子的准备，可你总得象征性地通知我一声吧？”我一边嚼着饭一边指责她，语气平静因为我早已见惯不怪。
“拍到一半机器出了点问题。”杜鹃声音恹恹的：“我累坏了，改天吧，改天请你吃好的。”
“得了吧！”我嘴里的饭粒喷了一桌：“指望你请我吃顿饭，我还不得饿成纸片啊！”
“曼荼，”杜鹃叹口气：“要是连你都不体谅我，我还能指望谁啊？”
她的口气很轻，可我的心却像突然撞在了什么硬物上，一下子绵了下来，满嘴尖酸刻薄迅速收拢，换了一副贤良淑德范儿：“娟儿，”我说：“还是那句话，有事尽早解决。你现在的精神状态特不好，你肯定有心事不说，你干嘛自个憋着呢？跟我说说都不行啊？”
杜鹃在电话那端沉吟许久，我屏住呼吸，等她接下来说要我去她家找她的话，等了半天，她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从茶馆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我的情绪也被杜鹃搅得有些烦乱。自从和刘大海分手之后，将近一年我几乎没见杜鹃怎么笑过。刘大海在他们恋爱最鼎盛的一段时期，始终与后台的一个女孩打得火热。杜鹃哭过，闹过，刘大海枉然不供；杜鹃调查过，毫无线索。但那只影子就始终像个索命鬼一样，阴魂不散。日日夜夜攀附在杜鹃心中，默默吞噬灵魂一口一口。杜鹃失眠，郁郁寡欢，迅速憔悴下去。一年前，在我的鼓励下，终于和刘大海快刀斩乱麻一拍两散。散了两个月的时候，有天夜里，刘大海开车到杜鹃楼下，对着一楼的卧室窗口闪了三下大灯。失眠的杜鹃立刻跳起来，扑向窗口，看到刘大海银色的沃尔沃停在外面。于是，他们高调复合了。三周后再次决裂。
杜鹃说曼荼，有时我真觉得很失败。一个女孩就算再傻，当爱情出了问题的时候都会变得智慧敏感。偏偏我不行。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那个女孩是谁。和一个女孩真刀真枪地战一场我并不怕，但她丢给我的却全是空拳，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连对手的脸都看不见……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对刘大海来说有多重要，是否比我重要，我真不知道。我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刘大海的态度这么坚定，他宁愿不要的，居然是我。
“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你遇人不淑的问题。杜鹃，刘大海是那种贴上毛比猴还精明的主，他想包庇的事不是你我这种水平的女生可以参透的。可是，尽管如此，你身上还是有一个致命的死穴你知道吗？”
杜鹃端着酒杯，茫然地望着我。
“你太矜持。”我说：“如果我有男朋友，我会找根绳子把他拴在手腕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在我的股掌之中。就算我再不精明，接个电话就拂袖而去的事，想都不要想！更不要说去翻他的通讯录，那是要被我翻得倒背如流的！尤其像刘大海这种男人，年轻，有才华，身居要职，背景殷实……杜鹃，许多事身不由己，你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