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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凌晨4点,巴桑撬开了上过两把锁的木门。此刻他的手上已经满是伤痕,就用袖子蹭蹭血,随便一缠算是包扎过了。黑色的风飘过沉睡的村庄,佝偻的残月孤寂地悬在魆黑的夜空,被凌乱漂浮过的夜云时遮时弃。周围的群山
1、
凌晨4点,巴桑撬开了上过两把锁的木门。此刻他的手上已经满是伤痕,就用袖子蹭蹭血,随便一缠算是包扎过了。
黑色的风飘过沉睡的村庄,佝偻的残月孤寂地悬在魆黑的夜空,被凌乱漂浮过的夜云时遮时弃。周围的群山如墨似漆,高山巨大的山影轮廓在夜云残月中时隐时现,像狰狞天魔环压笼罩在小村周围,终年不化的雪山,冷风乘黑而下,挟裹着雅鲁藏布江升起的寒气扑打进这个空旷寂寥的小村。巴桑一路走出去,没有回过头。事实上他也没有回头的路可走。只有将来是属于自己的。过去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无论是醉是醒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走出大山之后,自己会存在于一个怎样的世界,山外的一个又一个世界之间,是隔着绵延的大山,还是宽阔的海洋?巴桑不明白,也不会刻意要求。但是他却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自己这样的离开,其中最坚决的一种想法,便是想要改变,至于变成什么样子,却也不容许他多想了。
西藏的山区,气候反复无常,白天还是30几度,夜里可能就大雪纷飞。这是2006年9月23日。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掉在地上绝不会摔出个响来,也看不出任何一丝哗众取宠的意思,不普通的是,巴桑,这个藏族男人逃婚了。
之前被软禁的3天时间,巴桑想了很多事。他一定要走,且这决定不容任何动摇。迈出这一步去,他便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留下来他就再也看不起自己。
巴桑是从入夜以后就开始准备的,必要的用品早已藏好,只等着阿爸、阿妈啦和弟弟都睡下。但是撬开那扇门却足足用了巴桑小半夜的功夫,因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直到凌晨4点巴桑才得以逃脱。离他和两个弟弟大婚的时辰所剩无几。
巴桑20岁,是家里的长子,也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二弟朗加18岁,三弟央宗15岁。在农村这个年龄,都该娶妻生子了。3天前,阿爸把他和两个弟弟叫在跟前,说要给他们兄弟三人娶一个老婆。女方是邻村的一个姑娘,善良贤惠。已经把5只羊、2头牦牛再加上一些金银珠宝作为彩礼给了女方,三天后,巴桑将作为家长代替两个弟弟举行婚礼,这就意味着,以后这个家的发展,都寄托在巴桑的身上了。
对于巴桑这无疑是一声惊雷。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年轻的心在夏日的骄阳中苍凉地摇摆,冷凝。
巴桑还有梦想。他还要有自己的女人和自己小家庭,还要有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他用近似祈求的目光看着阿爸说我不结婚,我要自己找……自己找老婆。
巴桑艰难地说出了这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眼巴巴地看着阿爸,老人显然对巴桑的话感到意外,他没有想到一向顺从的儿子会在这么大事面前不听从家里的安排,老人楞了一下,然后眉头皱成了一个结。
这件事还由不得你做主,供你念这么多年书不是要你用来反抗我的。老人这话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家里穷得只差砸锅卖铁供他上学了,他还指望孩子多念点书,将来懂事,更好地听话把这个家过好……
巴桑因为着急而憋红了脸,嘴角动了两下,欲言又止。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我是不会和弟弟娶一个女人,我的女人我要自己找。老人抬起头来,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巴桑,仿佛要把他吃掉。这句话惹怒了阿爸。他把半杯青稞酒连同酒杯一起砸在巴桑头上,血顺着巴桑的脸颊流了下来。
阿妈啦也声俱泪下。
在他们眼里,巴桑显然已经是个不孝的逆子,家门的不幸。
巴桑望着父亲的皱纹,心里猛然一疼,差点跪下来说阿爸我答应了。但同时一种强烈的愤懑却战胜了他的理智。一想到他要和弟弟们共同拥有一个女人,空气就好像阻滞了,变得浑浊污秽,散发着浓烈的腐败的气味。
巴桑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在阿爸眼里变得异常恐怖。这个不孝之子居然敢反抗他!这个全家引以为骄傲的高中生居然不懂得长幼尊卑,向阿爸挥舞手臂!
“逆子!”阿爸愤怒地抄起一根扬鞭,使劲地抽向巴桑,把他抽倒在地,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腹和脸。
“把他捆起来。锁进柴房不许出来。”阿爸这样说。
“你就答应吧。”阿妈啦在上了锁的门外苦苦哀求。
巴桑只是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
巴桑搓着手。他顾不上疼,也顾不上寒冷,把几个糌粑装近一个小口袋,摸着黑向大山外面走去。
夜风发出凛心的呜鸣声,那种典型的高原特有的冰冷,让巴桑打了个寒战。他眯起眼睛,仿佛是被沙子迷了,又仿佛陷入了不断的思索。巴桑的目光茫然的盯了一会灰蒙蒙的群山。远处偶而传来藏獒的叫声,雄浑而悠远。这荒凉、静谧而广裹的藏区夜晚,是多少诗人笔下优美的诗句,可是有谁知道,这诗意朦胧的大山,就像一个绵密而无形的大网,网住了几千年的烟火不断的村庄,任何一个时刻任何一个空间,无处不在地缠绕,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处可逃。
巴桑还记得自己刚考上初中的时候阿妈啦语重心长的那段话:巴桑呀,你是我们家的老大,你好好读书,等你长大了给你们兄弟三人娶一个贤惠的妻子,她在家里操持家务,你就是我们这个家未来的家长,你要管理好管理家中的一切,朗加将来可以外出打工,补贴家用,央宗呢,可以出去放牧,农忙时节又能回家帮忙干些农活,这些将来都由你来分配,你们几个兄弟守着一个妻子不分家,这是我们村子里最理想的家庭了。咱这样的家庭,不愁富不起来。
巴桑还依稀地记得那时情景,慈祥地阿妈啦说完那段话母性十足地把一盘糌粑和一碗酥油茶放在巴桑面前让他趁热吃。当时巴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生活在这个这个地区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几个兄弟娶一个老婆,家里兄弟的多少,决定家族的发展。象他们这样的家庭,既不易受外人侵扰,又可以让家庭很快富裕起来。那时的巴桑,似乎还有点沾沾自喜,因为他是家长,“家长”是一个家庭的脸面,享受着所有家庭成员的尊重,关上门之后,他具有无上的权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巴桑开始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总有一个美丽的幻想蛰伏在心底某个角落。17岁的少年,有春风在心海里撩起层层涟漪,巴桑的世界,纯真而又美好。只是,他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娶一个妻子?
真正改变巴桑的,是高三那年的一节体育课,快下课时,一个没有穿袍子没有编辫子的姑娘在树荫下朝着体育老师笑,当体育老师走向她的时候,学生开始切切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