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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打鱼的是父子俩,父亲摇船,儿子撒网,荡一湖清波,网一水涟漪。这年头湖上的鱼越来越不好打了。吃完早饭出湖,从湖东打到湖西,撒了一上午的网,只捕上七,八条鱼,而且净是些不大的鲫鱼鲇鱼什么的,只有一条红鲤鱼
打鱼的是父子俩,父亲摇船,儿子撒网,荡一湖清波,网一水涟漪。
这年头湖上的鱼越来越不好打了。吃完早饭出湖,从湖东打到湖西,撒了一上午的网,只捕上七,八条鱼,而且净是些不大的鲫鱼鲇鱼什么的,只有一条红鲤鱼,三斤多重吧,算是最大的收获了。儿子手酸体乏,脾气暴躁地骂道:“靠!湖里的鱼都死绝了!”
一边的父亲性情看来很温和,听到儿子的牢骚,依然不紧不慢地摇着船桨,安慰道:“急不得,俗话说十网九空,一网不空就中了,今天还算不错了!”
“哗”地一下,儿子把网丢在船头,接着不耐烦地说道:“算了,不打了!回家吃饭去!”
“也好。”父亲赞成。跟着左手一压,右手一扳,小船轻快地转了个半圆,掉头对向岸边,悠悠荡去。
岸上是个渔村,近些年也红砖青瓦的竖起了一片二层小楼。船上人上了岸,吃上了商品粮,但却跟岸上人还有区别,一半的人还在船上打鱼,湖里谋生,儿女们不念书了,无处可就业,仍是上船接上一代的班,干钩网的行当。
渔家人终归是渔家人,上了岸也离不了湖,离不了船,更离不了水里的鱼。
儿子是独生子,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是撒网的好坯子。老夫妻俩只生了这一颗独苗,可不想儿子就这么待在湖上,费尽心血,省吃俭用的为儿子盖了栋楼房,却再也无力给儿子在岸上找份工作。
靠岸泊船回家,儿子拎起水淋淋的湿网,父亲收拾着鱼,他拿起根芦苇细心地把那条红鲤鱼穿了,单独放着,其他鱼都装进了鱼篓。
崭新的二层小楼前,母亲迎着父子俩,一脸的关切:“儿啊,回来了,累不累?饿了吧!”
“不累,妈。”儿子懒懒应了一声,“今天的鱼不多。”
母亲接过了父亲手上的鱼篓,跟着发出一声惊呼:“哎呀!好大的鲤鱼,今天打得不少了,有十多斤吧!”儿子皱了皱眉,他知道母亲是故意夸张了让他高兴的。
老夫妻俩对独生子总是有一种愧疚,好象没本事给儿子在岸上找份工作,是他们的错,对不起儿子似的。
饭后,父亲对儿子说:“你下午不用上船了,把这条鱼给王场长送去吧!”
“我不去!”儿子扭转身子,一脸的不愿意。
“他不愿就算了,我去送。”母亲急忙地接过鱼。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该去去,鱼是小事,该让场长知道你不是傲,不是瞧他不起啊!”
前两天父亲送鱼去场长家,王场长随口说了句:“你儿子很忙啊,在家做什么,也不来玩玩?现在读过书的孩子啊……”那省略的语气中就有着无限的暗示意思。
儿子还是不愿去,不就是个水产场场长,不就是个渔村级干部吗?因为手上掌握着大权,能安排人进场工作,就在这渔村恃傲逞强,要人人都去奉承巴结他,我偏不去!自去年高考落榜回家,父母就不知给场长送过多少礼,凡打到好一点,大一点的鱼都送去了,可场长还嫌他不亲自登门拜访,时有怨言。他也不是硬要不去,只是年纪轻,面皮薄,大大小小也是个高中毕业生,还没学会吹牛拍马送人情的功夫,故一直不好意思去。
“爸,我说你们不要送了,场长吃了我们家多少鱼?还不见他放个响屁!”
“唉,你这小子,看事情就这么简单,求人哪有那么容易呢?好,你不去,我去!”
父亲还是拎着那条鱼去了,场长家就在村中那栋最大的三层楼。父亲不一会就回来了,很高兴的样子,一进门就说:“王场长说事情有个眉目了,过几天就开会研究研究。”
“呀,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兴奋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了。
儿子却无动于衷,这话他不知听父亲说了多少次了。他忽地站了起来:“爸,下湖,打鱼!”
“哦,呵呵,好好好……”父亲答应着,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儿子又拎着网,父亲还提着鱼篓,爷俩一前一后地朝湖边走去。湖滩上,来来往往走着许多人,有男有女,背着网挎着篓子,都是渔村走出来的渔家人。
儿子在前头迅快地走着,父亲落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迎面碰见了一个鱼贩子,认识的,老远就打招呼:“呵呵,秀才哥,又下湖打鱼?”
“嗯,下湖!”儿子回应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鱼贩子挑的鱼筐,忽的他脸色一变,站住了脚,他看见鱼贩子的鱼筐里,一尾用芦苇穿着的鲤鱼躺在里边,红红的,鲜艳夺目。
儿子颤抖着伸手指着鱼问道:“这鱼……你从哪弄来的?”
贩子一副奇怪的表情,不等后面赶上的父亲阻拦,就说出了口:“是你爸卖给我的呀,你不知道?”
儿子一回头,看到了尴尬得面色通红的父亲。父子俩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又闪电般地避开了……
默默地上船,闷闷地荡桨,两人谁都没发一言。半晌,父亲终于忍不住,讪讪地开了口:“我是怕断了你的念头,其实……其实王场长早就说过,场里已经人满为患,工资都发不出,根本不会招人了……”
儿子一声不吭,默默的,留给父亲一座高塔般的背影。
湖映着天,清澈透明,天上没有云彩,一望无际的深蓝。儿子不作声地看着湖上时而被浪头冲下的一团泡沫,几枝烂芦苇,一小片一小片的油污……末了,他把网理开,转头对船尾的父亲说道:“爸,撒网打鱼有什么不好?你们能这样过一辈子,我为什么不能?这湖养了我们祖祖辈辈,就养我不活?你放心,这湖上的营生,我做得来!”
父亲抬头看向儿子,看出了儿子脸上的坚毅,禁不住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嗨!”地一声大喝,儿子吐气开声,猛一扭腰,一振臂,鱼网旋转着撒了出去,样子说不出的潇洒从容,感觉像卸去了千斤重担……
金色的阳光下,圆圆的网旋开一个大大的光环,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罩压下去,也罩住了渔家后代人的一个新的追求……